于是,在楊家的佛堂,每天都有一位從佛寺來的僧人,為楊老頭誦經祈福。
而楊宗素自己,在走遍會稽郡內所有的佛寺之后,各處佛寺的住持都認識了楊家的這位信徒,楊宗素孝子的名聲,在會稽郡也愈發響亮。
某天,楊宗素獨自帶著吃食去某處稍微偏遠點的佛寺進獻。進山的時候,走錯了路,轉過了幾道小徑之后,冷不丁在某座山下看到了一處石龕。
在這石龕的下面,有一個相貌類似胡人的僧人盤坐著在石頭上閉目念經。這個僧人又老又瘦,身上褐色的袈裟都起毛了。
楊宗素打量了一下周圍的山勢,心想,莫非這就是師傅們說過的苦行僧。
于是,楊宗素慢慢走到這個老和尚面前,恭恭敬敬地向老和尚行了一禮。
大師,弟子有請了。您一個人住在這人跡罕至的的山里修行,身邊也沒有仆役照顧,就不怕被山中的野獸襲擊嗎?
不過,想來您一定是得到了釋家的真義。能夠教導一下弟子嘛?
聽到楊宗素的問話,那個老和尚緩緩睜開了眼,給楊宗素回了一禮。
貧僧俗姓袁,祖上住在巴山。從祖上開始,家族開支散葉子弟繁多。有的散住在弋陽各地,能夠接續祖業。有的擅長長嘯吟笑隱居方外山林,俗世里的那些詩人很是追捧他們,還寫了很多詩稱贊他們,讓他們聲聞天下。
還有一支姓孫,也是家族里的人。這一支族人喜歡游歷俗世,要么在權貴豪門的庭院之中談笑風生,要么在市集平民會集擺弄戲謔。他們但凡現身俗世,都會給人們帶來利益好處。
至于我,崇尚佛法,對他們那一套把戲看不起。情愿遠離塵世,獨自在山中修行。餓了就采些樹上掉落下來的果實,渴了就喝點溪谷里的潺潺清泉。
歌利王割截身體,菩提投崖舍身飼虎是我在山里修行的最高目標。遺憾的是,我在這里修行這么多年,一直沒有虎狼來把我吃掉。即便是虎狼來了,我也愿意被它們吃掉。
倒是施主,你怎么來到了我的修行之地?
聽得老和尚說的這么高大上,楊宗素對他更是佩服不已,于是便老老實實地把自己去佛寺送餐然后迷路走到這里的事情說了一遍。
末了,回想起老和尚剛才說的“即便是虎狼來了,也愿意被它們吃掉”的話,楊宗素心里有點了想法。把吃食放下之后,又恭恭敬敬地向老和尚行了個大禮。
大師啊,您真是實打實的高僧啊。能夠舍身不顧,哪怕是用自己的身體來飼養山里的野獸,可謂是仁勇到了極點。山外的那些僧人和您比起來,拍馬也追不上你的佛心。
剛才,聽了大師的指教,弟子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那你說吧。老和尚看著楊宗素放在地上的吃食,和顏悅色的說道。
弟子的父親生病已經有好幾個月了。請來很多郎中服了很多藥石一直沒有什么效果,每天像個活死人一般躺在床上一口氣進一口氣出的,作為兒子,我是晝夜擔心,可是又不知道有什么法子。
好在后來有個醫生,在給父親診治之后,告訴我是父親的心出了問題。如果不能用活人的心救他的話,他只能永遠像個活死人那樣躺在家里直到掉氣。可是又能到哪里去找到活人的心來救父親的命呢。
剛才聽大師說,您愿意把自己的身體提供給豺狼虎豹,以解決它們的饑餓之苦。但這種想法和舍命于人比較起來,還是差了不止一個檔次。
所以,弟子在想,大師都愿意把自己的身體讓豺狼虎豹吃的,不知道大師能不能把您的心給我,讓我回去救救我的父親。懇請大師考慮一下啊。
聽了楊宗素的話,老和尚把手豎在心前,念了一聲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