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業相報,自古有之。一作一受,天地無私。殺人還殺,自刃何疑?”
在洪老爺子的筆下,關于欠債還錢、欠命還命的故事,比比皆是。
據洪老爺子說,趙九哥泥馬渡江以后,提升他的父親洪皓擔任禮部尚書,然后揣著趙九哥給的國書,作為使者前往金國,準備議和。
但這個時候,金兵的氣勢遠比偏居江南的趙家宗室囂張的多,正準備一鼓作氣拿下臨安,哪里肯接受和談呢。
建炎三年的初冬,等洪皓帶著國書走到太原以后,就被金國羈留了下來。名義上說是要往上頭層層匯報,讓洪尚書他們呆在使館等候消息,實則連在金國稍微能說上的話的將領,對這伙南邊的使者正眼都沒瞧上一下。
好在金國這邊雖然尿性,但洪尚書代表的終究是南邊那位天子的臉。雖說前頭把那兩個玩花弄鳥的皇帝捉到了北邊,可趙老九畢竟還是在江南起了家業,還是不好丟幾個武夫來招待這伙讀書人。
于是,洪尚書一行,在太原城,能說得上話的,就只有金國丟給他的陽曲縣主簿張維了。能當上主簿,好歹也是個有文化的人;也算是沒有過度難為南方的來客吧。
好在洪皓硬氣,從羈留太原到被扣荒漠十五年,一直未曾低下自己的頭顱,終于在紹興十三年全節而歸,時人稱之為“宋之蘇武”,死后被賜謚號“忠宣”。
洪老爺子說,父親羈留太原使館的時候,因為事事都得與張維主簿交涉,一來二去之后,兩人也算是熟稔了。
某次,飯后無事,張主簿就給他父親講起了自己老家發生的一件事。
說是宣和乙巳年間,在他的老家燕山三河,有個老頭,六十多歲了。這老頭頗通詩書,家里平日里以耕種桑田為生。
某天晚上,這個老頭做了個噩夢。半夜從夢中驚醒后,老頭一直捂著心口,頭上大汗淋漓,全身像是篩糠一樣瑟瑟發抖,就連老頭蓋的被褥都被汗打濕了。
人老了以后瞌睡就少了很多。老頭從床上坐起來以后,給他老伴也驚醒了。看著老頭子的樣子,他老婆就問他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老頭驚恐地說,壞了壞了,我快要死了。
聽了老頭的話,他老婆很是驚訝,雖然說家里沒什么余錢剩米,但日子一餐渡一餐,還能活下去啊;再說自己老頭身體又沒什么毛病,怎么好端端地說自己快要死了呢。于是,就問老頭是怎么回事。
老頭說,我剛才做夢,夢見自己正在田坎上走。突然身后傳來了馬蹄聲。等轉頭看時,是七個騎馬的人趕在我的后面,那七個人里面,有一個全身上下都是白衣服,連騎的馬都是白的。
那個白衣服的人看見我以后,惡煞煞地朝我吼道,狗日的你上輩子到蔡州當兵,和吳元濟一起犯上叛亂,老子奉皇帝的名清剿你們,卻不想反而死在你這狗賊的手里。
幾輩子老子都想不通這事,也忍不下這口氣,今天終于碰見你了,這事雖然過去了幾輩子,但你還是要還我的命。
說完以后,那人就提起弓箭對我射了一箭,正好射中我的心口。我一下子就被嚇醒了,現在心口都還有點隱隱作痛。
看來,這樁事情是躲不過去了,我們明天就走。
看到老頭驚恐的樣子,他老婆安慰說,一個夢而已,你怎么能當真呢。不要胡思亂想了。人家都還說夢是反的,安心睡吧,說不定我們明天還能撿的點意外之財呢,到時候還可以給孫子添件衣服。
但老頭依舊惴惴不安,躺在床上,怎么也合不攏眼。
不等天亮,老頭就從床上爬了起來。把老伴、兒子、媳婦、孫子全部叫了起來,說是自己夢做得不好,堅持要全家一起跑到六十里外的一個親戚家躲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