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東升西落是二十三小時五十六分,每一秒都面目蒼白,我莽撞沿著地球的公轉軌道蹣跚而行,混沌的迷霧讓我看不清潮汐和月亮。
在之后的很久一段時間里,我再也沒見過裴雁來。
多久呢?
九年零一百四十七天。
第42章“你見沒見過你爸?”
在陵城的最后一天,我有些想念以前常去的那家日式酒吧。
快十年,城市變化并不小,我記不清具體路徑,只能打車報一個模糊的地址。
冬天黃昏都短,太陽剛落下,天就變得黢黑。車載電臺質量不佳,滋滋啦啦正在放歌。
“起風啦,該回去啦”
“……”
“大世界,它耀眼嗎”
“只是,只是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我把車窗手動降下來一道縫,潮濕的冷空氣鉆進來。
難得做個刻薄的乘客,我平靜地挑起刺:“師傅,能麻煩您換個頻道嗎?”
司機沒說什么,調完頻,女主唱的哼唱下一秒切成主播直播的本地路況。
我本來擔心自己這趟來得莽撞。畢竟這么多年,人都要褪一層皮,何況街角常來常新的商鋪,酒吧早變成足療館也不是沒可能。
但摸索著走到記憶里的原址時,我發現這里變了,也沒變。還是酒吧,可門臉重裝過,名字被改了,現在叫“半斤廢鐵”。不倫不類不洋氣。
依舊是安靜喝酒的地方。人不多所以不吵鬧,地方比較小,給人賓至如歸的錯覺。
今晚主要目的是故地重游不是喝酒。我坐到吧臺,只點了杯海鹽檸檬水,外加一份小食拼盤。
飲料送來的很快。我抬頭,卻看見一副蓋了半張臉的墨鏡,但調酒師下巴上很干凈,沒有胡子。
我心想,這酒吧是不是風水有問題,只能招戴墨鏡的酒保。
“您的海鹽檸檬,請攪拌均勻后再飲用。”
“謝謝。”
我伸手要拿杯子,酒保的手卻不肯松:“老朋友見面,就這么冷淡嗎?”
我一愣,過了好幾秒才半信半疑地叫他:“……老歪?”
他裝模作樣地甩甩毛巾,語氣輕柔地行了個紳士禮。
“還記得我啊。”
說不驚喜是假的。
在這間酒吧里、在他面前,我確實也經歷了幾件不太尋常的事,難怪這么多年,他還能記得住我。我和他實在算不上熟悉,但我始終記得和林輝打架那時候,他幫了我,這份善意我不會忘。
“你胡子……”我朝自己下巴比劃比劃:“剃了?”
“對象不喜歡。”
老歪這人我摸不清年紀,可能三十多,可能已經四十,乍一聽他定下來了還有點意外。
但緊接著,他又補充一句:“這一任。”
“……”我接不上話,只轉移話題:“你一直在這兒工作?”
“以前是打工,現在是老板。”
“店你盤下來了?”
“是啊。”他輕聲吹了個口哨:“原來的店是六年前垮的,我手里正好有點閑錢,就接盤了。”
我挺詫異:“沒想到,你還是個二代?”
老歪聽了這話笑得停不下來,半天才捂著嘴嗨嗨兩聲:“我芳齡五十,錢是我半輩子存款,你見過這么大年紀的富二代?”
還真是……半點都沒看出來。
杯子都沒端穩,我差點從高腳凳上滑下去。驚異之余,我對他肅然起敬:“歪叔。”
他接過后廚遞過來的炸物拼盤,撂在我面前,嘆口氣:“別叫得這么年邁行嗎?我心態很年輕的。”
我撿了一塊剛炸的雞米花,入口酥香,沾著烤盤里化掉的芝士,被風吹冷的胃終于感受到溫度。
“對了,”老歪摸出手機,把二維碼晾在我面前:“掃一下。”
我付過賬了,這是鬧哪出:“殺熟?”
他笑著罵了聲,“加我微信,我給你打折。小朋友不識好歹。”他又問:“哎,你叫什么名字?”
人的際會很難琢磨,比如未通姓名也能做朋友。
“林小山。雙木林,大小的小,山丘的山。”
我掃了他的二維碼,很快就通過了好友驗證。老歪的頭像是幾瓶伏特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