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自己正在走向一個坑,然后義無反顧地往下跳。
單於蜚不緊不慢地追問,“嗯?”
“我……”他抓緊大衣的衣擺,用力到骨節泛白。
此時和在t國的別墅求歡不同,他沒有喝酒,他是清醒的,他經過深思熟慮,才帶著一腔孤勇坐在這里。
“我比蕭笙寧好。”他后頸早已滲出汗水,喉嚨緊得發痛,一雙浸滿掙扎與渴求的眼一瞬不瞬地看著單於蜚,“蕭笙寧能做的,我,我也能。我比他好。”
如此直白的求愛他在來的路上已經默念過多次,但真正對著單於蜚說出來,羞恥心帶來的巨大震顫仍是令他五臟六腑絞在了一處。
單於蜚臉上不見絲毫動容,他滿身的烈火仿佛遇到了一堵難以逾越的冰墻,冰墻紋絲不動,而烈火漸漸湮滅。
他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低下頭,“我們做過的,我是怎樣,你都知道。”
“我和蕭笙寧已經結束了。”單於蜚突然道。
他猛然抬起頭,難以置信。
“我和蕭笙寧之間,和你想象的不同。”單於蜚又道:“起碼,蕭笙寧不是我的前任。”
他心跳如雷,猶豫半晌后說:“我可以……”
單於蜚打斷,“我也不需要一個現任。”
“我可以幫你。”他急切道:“我不是想和你談戀愛。”
單於蜚眸光悠悠的,“不想談戀愛?”
他張開嘴,喉嚨卻像被堵住一樣,發不出聲音。
——我想陪著你,保護你,滿足你。
單於蜚起身,走去窗邊。
大雪紛飛,城市銀裝素裹。
“你是開車來的吧。”單於蜚道:“不方便回去就找個酒店住一晚。”
這是逐客的意思了。
他精神有些恍惚,“單先生……”
單於蜚抬手,示意他不用再說。
從頂樓下沉到車庫,時間似乎格外漫長,像一顆滾燙的心緩慢墜落。
他坐在駕駛座上,四肢一陣發麻。
其實他知道,不該提到蕭笙寧。
從來沒有人議論過單先生的私情,他唐突地說出蕭笙寧,必然令單於蜚不悅。
可是他忍不住。
即便已經猜到二人是什么關系,還是希望單於蜚親口告訴他。
但一切都被他搞砸了,單於蜚趕他走,不需要他。
路上濕滑,好在高速還沒有封路,他在風雪中疾馳,明明有方向,卻像漫無目的。
原城沒有下雪,難得地出了回太陽。
洛曇深將車停在路邊,去書店買了捧花,向墓園開去。
冬季的暖陽似乎將洛宵聿的笑容照得更加溫暖,他看著二十四歲的兄長,心頭的酸楚染紅了眼眶。
將鮮花放在基座上,他蹲下來,手指輕輕碰觸洛宵聿的照片,“哥,我又來看你了。”
這方狹小寧靜的天地既是洛宵聿的長眠之處,也是他唯一能夠暢所欲言的地方。
“我把洛氏扛起來了,我自己的科技公司也發展得很好。”他說:“我很快就要三十二歲了,哥,你說我算不算得上事業有成?”
“你還在的話,一定會夸我。”
“不過如果你還在,扛起洛氏的就是你了。你一直比我厲害,比我優秀。你在的話……”
陽光照得人瞇起眼,他頓了頓,聲音帶上些許落寞,“哥,跟你說個事,我……我讓你失望了。”
“你走的時候,我才十六歲。不理解你,不懂你,想不通你為什么會那樣。”
“你讓我長大以后不要像你一樣,其實我那時候,我那時候在心里覺得你不爭氣。”
“我想,我當然不會像你一樣。我怎么會因為愛上一個人,就將他看做一整個世界呢?怎么會喜怒哀樂都由他說了算呢?怎么會在無數次傷心之后,還眷戀他,舍不得他呢?”
“我怎么會這么懦弱呢?”
他苦笑著捋了捋額發,“哥,我以為我和你不一樣。你一生只愛過周謹川一個人,而我……我玩弄過很多人。”
“現在我才發現,在感情面前,我們一模一樣。”
“哥,我該怎么辦啊?”
天色漸漸陰了下來,當暗云擋住日光,墓園頓時失去生機,黑沉頹喪。
他深呼吸,勉強勾出笑容,像安慰洛宵聿,更像是告誡自己:“不過哥,你不要擔心,我在這個世界上有牽掛,我會照顧好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