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村,哪個不是專門把知青們放在一個知青點兒管著,一個個兒的連飯都不會做了。”
“踏踏實實干活兒,別老給燕家丟臉。興許到時候三叔畢業回來,還能瞧上你,就跟你結了婚了,慢慢熬著等吧。”
“三叔那樣兒的好男人,打著燈空在大羅村兒都找不著,你就是上輩子燒高香……”
陳英真是把自己這輩子最大的忍耐力都用在這會兒了,她發誓,她就算下次去搬桌子搬椅子,也絕對不跟沈翠蘭一起干活兒,那張嘴吧唧吧唧說不聽,簡直能把人煩死,氣死。
說完知青,沈翠蘭自然而然,把話頭轉移到了自己家的知青身上。
“你看我們家那個知青,住了兩三年了,說沒影兒就沒沒影兒了,連一句話都沒給捎來,還剩下一堆廢物,鬼知道給他收拾不收拾走的。”
陳英一聽說住在沈家的知青,來了精神,那不就是朱經緯嗎?啥叫沒影兒了?
“沒影兒?朱經緯沒影兒了?他不是在你們家呆的好好兒的,上次我去你們家送紅紙我還見了他。”
沈翠蘭對只在自己家的朱經緯,沒啥好印象,穿得普普通通,手里還沒有肉票布票,跟他就算打好關系,他連帶自己去一趟縣里賣肉回來吃的錢都沒有,更別說給自己扯布做衣裳了。
村兒里有的富裕點兒的知青是爹媽每個月給寄點兒毛子票或是寄點兒糧票的。
當然大羅村兒里也僅限于那么兩三個知青,家里頭條件不錯,父母還不想孩子受苦的,才偷偷給寄。
“他?可不沒影兒了,頭兩天前就不見人了,我哥說是讓公社領導找過去了,去了就沒回來,不知道咋回事兒。”
沈翠蘭見陳英沒說話,便繼續發表自己“話癆”的言論。
“他可真行,就這么不見了。一年到頭下地干活兒不行,盡蹭著我們家糧食吃,自己也拿不到幾個工分兒,然后回過頭來,不知道是惹了事兒還是拿了好處,就這么躲起來,不見了,沒良心啊……”
但是她說的這些話,陳英都聽不見了,她滿腦子都是,朱經緯沒影兒了。
咋就沒影了?
當初拉著她進玉米地,進糧倉里親熱的時候,朱經緯的話可是說得天花亂墜啊。帶著她離開大羅村兒,回城去,靠他北京機關的舅舅就能走。
她知道,拿了名額就能回城了,就能糾正自己當初一時沖動主動要求過來務農的錯誤了。
她怕朱經緯只弄得到一個名額然后甩了自己,索性有了孩子也不想著弄掉了,懷著孩子還能逼一逼他把自己弄回去。
然而,那個男的還是沒影兒了。
大腦里一下子又一下子的的沖擊,讓陳英大腦有點兒缺氧。
她蹲在那兒,覺得天旋地轉啊,漫天都是小星星了,然后眼皮越來越沉,一個后仰,人就栽倒了。
沈翠蘭原本是站在一邊兒看著陳英洗碗,自己就只管動嘴皮子,一下子看見陳英栽倒了,倒是把她自己嚇得夠嗆,趕緊跑過去探探鼻息,叫了她幾聲。
沈翠蘭叫嚷兩聲,看河邊兒沒人過來幫忙,就趕緊跑回村兒里,回到老燕家叫人過來了。
陳英躺在地上迷迷糊糊聽見沈翠蘭叫自己,可滿腦子,聲音最大的那句,還是“朱經緯沒影兒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