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老燕家就把趙校長來家里這天當成過年了。
老燕頭兒:老婆子啊,你不是怕我嚇著他嗎,那你這是啥意思呢?
等順子去路邊兒接趙校長進來的時候,下午一直待在屋里補覺的燕金梅聽見響動出了門兒,差點兒把魂兒給嚇飛。
“媽呀,這是什么玩意兒!”
順子一臉笑嘿嘿地看著燕金梅,只管瞅著小姑姑的好戲。
趙校長聞著院子里飄香的肉味兒,肚子里的饞蟲已經是忍不住了,面子上還強忍著,說是要找燕順的爸媽聊一聊。
趙志文長年都在公社里頭幫忙,剛來那幾年,是一邊兒幫著做管理工作,一邊兒還要下地干活兒,因為沒有固定的住所,年年過年分豬肉的時候也就是跟著別人家一起吃兩口。
現在住在學校里,就是學校伙食吃啥他跟著吃啥。
等學校放假了,他就自己做飯對付著吃上一點兒。
年末分豬肉倒是能用工分兒領了,可是不會做啊,只能胡亂大鍋一燉燉了吃,哪有這香?
反正是好久沒聞到這么香的肉味了。
趙春芳知道老兩口兒的意思,也很配合,趕緊出來拉著趙校長往堂屋去。
“趙校長啊,來都來了的,別閑著,走,吃點兒,有啥事咱們吃完再說唄。”
趙志文僵在那兒,不知該咋辦,吃吧,覺得面子上不是那么回事兒,不吃吧,覺得又對不起自己早就咕嚕咕嚕叫的肚子。
燕金梅站在院子里,看著站在堂屋門口的背影,臉羞得通紅。
這爸媽到底是要干啥,叫人家來是干啥的?
這會兒看著趙志文,她也沒心思跟順子貧了,扭過頭就回自己屋里去了。
“趙校長啊,你坐你坐啊,這快過年了,想著你也沒去處,就叫你來聊聊我們家孩子的事兒,吃飯啥的你就當回自己家里一樣啊。”
“就是啊,校長還等啥呢,快坐下啊。”
盛情難卻啊,趙志文推辭幾番無果,就直接坐下來了。
但整個人還是拘謹得很。
老燕家大房二房對他都不錯,又是給盛湯,又是給加面的,而且分量還都挺足。
能不對人家好嗎?這可是公社小學的校長。
到時候在學校里,跟那個老師說對哪個孩子好點兒,那就是多關照了啊,現在搞好關系,還是上學不就能走走個人感情了?
尤其是王淑芬,她還真就是這么一板一眼地想著。
左不過,柱子明年后年就上學了,哪怕自己小姑子跟趙校長沒成,咱們也沒互相得罪,還對著你好來著不是?
柱子沒那么多心思眼兒,就一門心思喝湯吃面,斯斯文文的,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平日里順子都嘲笑他,像個大姑娘。
趙春芳剛開始吃飯的時候,象征性地問了幾個套近乎的話題,什么家世哪兒的啊,家里頭干啥的啊,咋就想著來這兒下鄉了啊。
這些問題看似是無關緊要,閑話家常,實則處處都是學問,都是好問題。
田秀平非常滿意自己大兒媳婦兒的這個反應問題,也免得自己過一會兒不好意思開口。
“我是家鄉是南方的,后來跟著父母去了北京,這不趕上了政策,我爸就被抓去勞改了,我也沒地兒去,當兵也不愿意要我,我才下的鄉。”
聽了這話,田秀平很是震驚。
這年頭,哪有人敢大大方方地承認自己爹媽被抓去改造了?
誰要是有個成分不好的親戚,都巴不得掖著藏著的,誰還能坦坦蕩蕩地跟別人招呼說,自己就是成分上有點兒問題的?
這一句很誠懇的坦白,田秀平就明白了,為啥小伙子看起來不錯,可在知青堆兒里還沒有相好的。
這小伙子實在,不騙人。
可是聽了這個的,也就沒人再想跟著他搞對象啥的了。
可惜了這么實在的大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