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頷首,“老衲一身武學,滿腹佛經,種山中,栽林去,未免可惜。緣空得性,靈悟澄成,總算覓得一位好傳人、好弟子了。”他似對話,如感慨,言中五味陳雜,語里無限遐想。
癡人幾乎熱淚盈眶,大叫一聲師傅,埋頭砰砰砰三下重響,磕在地面。
長老何嘗不是情動,深深望向弟子,連那張兇神惡煞的面孔也慈眉善目了一些。
然后他倆就不動了。
不只是他們不動了,風也不動了,雨也不動了。
其實風雨本是李忘塵帶來的,他口一吐就是烈風,他指一彈就是暴雨,天地大道如如心,萬物同根我我源。這樣的伎倆自然沒有什么,但邀月仍然暗暗驚訝。
李忘塵一開始故弄玄虛她就十分不屑,若按照自然本真的運轉,此時此地就不應該有任何風雨,這是個十分寂靜悄然的夜晚,適合一切隱秘酷烈的事情發生。
李忘塵卻認為,如此有趣的事情,應該搭配一個有趣的環境。
他呼風再喚雨,將風伯拘而把雨師拿,營造出如今這風風雨雨、風刀雨箭的浩大場面,以至于連跳躍的燭火都有了種力量,連濕潤的空氣都有種肅殺。力量來自于風,肅殺來自于雨。
邀月認為這無聊沒品,任何大三合的人都可做到類似的事情。
但現在不一樣,現在李忘塵做到的事情,就不是任何人都可做到的了。
雨停留在了半空,一點一滴,拉出一串串透明珠子似的長條形狀,就如同時間也被凝固。寺廟內的兩人也被凝固,長老看著癡人,癡人正在磕頭。
這就十分不一般了。
邀月忍不住問,“你怎么做到的”
“這是小東方與你給予我的啟示,我雖然無法做到將摩擦力給取消,但力的本質是運動,運動的本質則是時間向量的變化,如果一場運動需要的時間無限長,這運動本身就被取消了,而力量的變化當然也被取消了。”
李忘塵說,“而邀月宮主你追求永恒不動、至高無上的明玉功要以也十分精彩,我略加修改,商天子三劍再增變化。到最后就成了這樣我將時空的三個尺度微微調整,雨水仍在下落,只是下落的時空被拉伸至此前的一千倍,它們需要用一千倍的時間才能夠完成本應由的運動,于是這就成了某種意義上的靜止。”
邀月不太懂李忘塵的某些話語,但作為觸摸時空變化的大三合高手,仍可心領神會到某種難以描述的東西。她看向四周,果然發現雨水不是下降,只是下降的速度太慢太慢,而自己現在又早沒有了過去超凡入圣的通天修為,等同于一個被蒙了眼閉了耳的狀態,所以才沒有第一時間發現這微小的變化。
點點頭,心念奇思妙想幾個字,“那人呢死物可任你施為,活物怎可至少,他們應當察覺到這一切的變慢。”
沒錯,就算里面的兩人被放慢動作,也應該立刻發現自己被放慢動作,他們要有驚恐的眼神,要有慌亂的心緒,可邀月偏偏無法感覺到這一切。
一旦談到了武學,她的話便多了起來。
“色即是空,性靈本真還是會被諸界色相所影響。”李忘塵雙手合十,像一尊佛,“人是活物,可活物的種種覺知,無一不是依賴死物。他們看到的光,他們聽到的聲音,他們觸摸到的感覺,都同樣地被放慢一千倍,這就等同于一個國家,皇帝再怎么英明睿智,將軍、大臣、商人、百姓都成了殘疾,這個國家當然也只能跟著成為殘疾。”
邀月沉思片刻,道一聲,“好。”
李忘塵撤開雙手,佛的味道也沒有了,他笑道,“果真好”
邀月看了他一眼,很認真很認真地說,“我不如你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