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乾笑罵了一句,見劉賁不解,于是耐心地解釋道,“處事要精中有果,禮若不收,則當即拒絕。哪有事后退回的道理?待富貴人,不難有禮而難有體,若事后退回,送禮者毫無顏面,心懷憎恨,作繭自縛,旁觀者也定會覺得老夫是在做做樣子!事情反而不好辦了。情大于法,禮大于情,便是此理。”
劉賁深然點頭,表示理解,旋即不甘問道,“那,咱們就任由別人騎在咱們脖子上拉屎了?”
劉乾笑罵道,“小兔崽子,你連背后指使之人都不知道,還能怎樣呢?”
劉賁默不作聲。
“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天地之事不都如此?別人總見不得你好,只要你過得比他好,總會有人出來腥你的眼。這個道理,不管是尋常百姓也好,達官貴人也罷,都無法逃脫。”
劉賁點頭嘆道,“哎!都是嫉妒惹的禍啊!”
劉乾坐起,想站起來直直腰,哪知方才雙腿躺得有些發麻,老爺子嘗試挺了幾下,愣是沒站起來,便瞪著旁邊的劉賁,沒好氣兒地道,“小兔崽子,你看什么呢?快點把你老子扶起來!沒有眼力見的家伙!”
劉賁憨厚一笑,在老劉乾肩頭輕拍幾下,“爹,以您的文才,就是做了長生境的文人,都不為過。可依您沾火就著的火爆脾氣,沒入境,便對了!”
在劉賁的攙扶下,劉乾起來活動了一番手腳,笑罵道,“臭小子,調侃你爹是不?”
劉賁從身后輕輕撫著劉乾的肩膀,憨厚道,“哪敢吶,我的老爹!”
官宦富貴人家,很少有這種父慈子孝的溫馨場面,在世人面前為禍了一輩子的劉乾,能教育出這樣恭、儉、良、孝的兒子,其家教可見一斑。
父子二人嘮了一會家長里短,茶過三盞,漸漸開始轉入正題。
只見劉乾微微抬起胳膊,用蒼老的手指向府門,道,“兒啊!戰雖有陣,而勇為本;士雖有學,而行為本;官雖有階,而利為本。你爹我縱橫宦海多年,送走無數俊杰而穩坐廟堂不倒,這其中最大的緣由,便是不忘本。”
劉賁猜測道,“父親大人口中的‘本’,是指忠君?”
劉乾驚訝笑道,“呦呵!傻小子!開竅了!”
劉賁仍然憨聲憨氣的傻笑,旋即問向劉乾,“父親大人,您方才所說,和這次的‘童謠’事件有何聯系呢?”
劉乾佝僂著背脊,瞇著眼睛,好似一個精明的商人,“兒啊!萬事萬物皆有勾連,在背后下絆子的人,一定與老夫有利益往來勾連。”
劉賁這位沙場悍將在劉乾面前,真如孩子一般,他嘟起嘴,小聲嘀咕,“長安城里,和父親大人有利益往來的,沒有一萬也有八千,父親您說這話,等于沒說。”
劉乾露出了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輕斥道,“傻小子,你的政治頭腦,什么時候才能成熟啊!”
劉賁憨聲一笑,“嘿嘿,父親大人所言極是。不過,父親,您可愿意聽兒的一番見解?”
劉乾微微抿起嘴唇,“你小子能憋幾個好屁?快說!”
劉賁憨聲一笑,表情忽然變的十分嚴肅,道,“兵法有云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示敵以虛,不如示敵以實,戰陣廝殺如此,廟堂斡旋,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