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懿不愿浪費唇舌,他笑了笑,拂袖而去,平田軍諸人興致衰退,亦隨劉懿告辭而走。
蘇道云急忙出門相送,徒留王開在原地不知所以。
臨了,劉懿轉頭回首,對王開笑道,“這點道理都想不到,還做個什么官呢?”
一場宴會,在謝安的猜忌中,不歡而散。
滿屋清寂,劉懿馬隊馬蹄聲漸行漸遠,郡守府大門被關合后,謝安‘悠悠’轉醒。
這位名動天下的才子,自顧自倒起一樽酒,在手中慢慢旋轉把玩,臉上似笑非笑,明目之中掩不住對劉懿的贊賞欣慰之情。
王開強忍著腹中翻涌酒意,起身請罪,愧疚道,“大人,下官丟人現眼了!”
“無妨,酒宴之中無真話、無假話,酒醒之后,一切歸零,誰也不欠誰的,要說真欠,他劉懿還欠咱們這頓飯的飯前呢!”
王開長舒一氣。
謝安輕聲安撫,溫聲笑道,“起碼,證明了此子絕非凡品,荀庾信中那句‘借父上位’的誣蔑之言,怕做不得真嘍。五郡平田的大任,交到此子手中,我,放心!”
蘇道云回到廳中,暈暈乎乎地問道,“大人,劉平田方才所言,是何意啊?”
“平田自然要依平田之法,百姓縱然心中難平,卻是官府公平之舉。這是在告誡我等,切莫眩于小忠小善呢!”
王開急忙追問,“若給無賴分田分地,豈不是冷了民心,滋長了歪風邪氣?”
“此言差矣。”謝安遙看門外雪,輕聲道,“圣王之御世,莫不以廣農為務,儉用為資。陛下的《五谷民令》,確為利國利民之大策,但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雨露均沾。民令中明確了土地可租不可買,如果兩人得了地,仍然選擇做個混人,不去安心務農,最后,也會再次失去土地,轉租他人的那點租金,哪里夠糊口的呢!多行不義必自斃,最后兩人淪為笑柄、再次食不果腹,劉懿的最后一句話,由是而已。”
諸官吏恍然大悟。
“諸位,散了吧!”謝安笑呵呵地說,“喝暖了不想家,祝各位,晚安,好夢!”
眾人走后,只有謝安一人,都留在諾大中廳。
玉爐香細,沉沉簾幕,清寂之后,又見孤零。
謝安撤酒研磨,提筆行書,又復落筆,來回反復,最后情緒無名惱怒。
他起身望月,自言自語,“哎!父親案上數編書,非莊即老。如今看,千樽心事,萬般恩仇,果然都化成老莊之風啊!”
“人們多不念舊恩,世情就是這樣,一旦你衰敗,沒人會幫扶你。北出遼西以來,除了陸凌、冉閔、桓溫等好友來信,再無故人來往,可見世間人情冷暖啊!”
不管你是達官貴人還是皇權貴胄,你在天上時,繞在你身邊的人,都不值得信任,只有你真真正正落地后,仍然陪盼著你的,才叫好友。
本想寫封家書的謝安,不知該如何說起,再加上心事難寧,索性托起一壺逍遙酒,坐在門檻上,小口慢飲,自顧自說道,“劉懿,劉懿,好名字!”
“這小子的脾氣秉性,倒有些像先帝呢,可此子在說話間,卻有劉權生那股子彎彎氣,讓人捉摸不透,眉宇間更包含一股英武風度,若是加以培養,將來不失為將相之才。甚至,可以做中興大漢的脊梁!”
等等,謝安忽然有些清醒,他使勁搖了搖頭,開始沉思。
天子詔令劉懿平田,自己恰恰受命遼西,難道這兩件事情,有什么必然的聯系?謝安仿佛抓到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