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瞻緩緩起身,笑罵道,「臭小子,白白遛了老夫一趟,早知如此,我就不多管閑事了!」
劉懿無賴一笑,「幫夏爺爺活動活動手腳,回去也好多吃點肉!」
兩人邊走邊聊,漸行漸遠,一如走了就無法回頭的人生路!
萬里江天遼闊,一村煙樹茫茫。
塞北的遼闊,足可養三千豪氣。
若真論起來,豐毅城與凌源城兩城相隔不遠,快馬加鞭一日即到。
可在歸途中,夏瞻和劉懿卻行走的極為緩慢,倆人走走停停,悠然自得,好似賞秋景的旅者。
走在鄉野之間,劉懿時而向路邊農戶問問
收成、時而問問冷暖,幾番跑動,倒把自己累的氣喘吁吁。
此刻,兩人小憩樹下,老夏瞻一邊揉捏雙腿,一邊張口問道,「小子,你又不是郡守,體黎庶情作甚?」
「平田三載,數千將士埋骨他鄉,總要替他們問一問平田到底有沒有給鄉親們帶來好日子。」劉懿拾起一把泥土,慢慢看著其從手中流逝,眼中沒落一閃而逝,「回去后,也好去望南祠陪他們說說話!」
逝去的青春,最難追悔;逝去的英雄,最難吊唁。
一想到此,夏瞻也不禁贊嘆,「禁私倉、收大田、均分地、斷買賣,勸課農桑,興富民之本。小子,不得不說,你和你的平田軍,著實造福了一方百姓啊!」
「夏爺爺您謬贊了,除了收世族之田,其余的事兒,都不是晚輩做的。」
劉懿對夏瞻的稱贊不能慨然受之,如實答道,「晚輩耗費三年,行遍了赤松、遼西、彰武、華興四郡,也僅收了趙家、公孫家、樊家的田地,遼西和赤松兩郡,更是一無所獲,倒是白白犧牲了將士性命,實乃晚輩之過。哎!先死的還有人埋,我們這些后死的嘛,只好任由自己躺在那兒了,也不知自己會被實力強大的江鋒弄死在何處。」
「小子莫要妄自菲薄,赤松郡開大河,太白山智退苻文,遼西郡收降四將,伏靈山計斬群小,再加上你這身致物境界,你若是我兒,老夫做夢都能笑醒。」
夏瞻輕揉劉懿腦瓜兒,說道,「況且,有些人的命運是生來注定的,誰都無法改變。他們注定為天下貧苦百姓幸福而死,算是英雄!」
「哈哈!老爺子的話,晚輩贊同一半。」劉懿側臉,神色中透著堅毅,「我信他們是英雄,我更信,人,定勝天。」
夏瞻沉吟了片刻,抬起頭望著劉懿,挑眉問道,「小子,聽夏晴講,當初你本想做個酒樓掌柜,可為何卻入仕了?」
「人嘛!總是會變的。」劉懿哈哈一笑,「以前覺得做掌柜其實很好,日進斗金、吃穿不愁。后來覺得,自己吃穿不愁不算好,天底下的人吃穿不愁,才算沒白讀書。以前覺得做掌柜手底下管了十幾號人,那便叫權傾天下,后來覺得,進廟堂執掌公器,縱橫睥睨、揮斥方遒,才算不負此生。人嘛!長大了胃口總是會變的。」
「胃口可以變,初心不能變,變了的話,人活著也就沒那個味兒了!」
夏瞻眼看遠方,秋葉片片落下,好似無根浮萍,「你還小,當此大任,當學會慎獨啊!」
劉懿努了努嘴,不以為然。
老夏瞻見狀,哈哈笑道,「我的老師蔣懷堯在未成名前,曾在薄州寒楓寺下結廬而居,有一天,他看到一群群的信徒都朝山上走去,原來嘉福寺在曬藏經。傳說曬藏經的時候,如果風從經上吹拂而過,人繼承這種風,能夠消除災厄、增長智慧,因此,聞風而來的人不斷地涌向山上去。老師探得情況后說‘我也要曬藏經,而后就袒袍露肚的躺在草坪上曬太陽,很多要上山的信徒看到了很不以為然,實在太不雅觀了,紛紛認為老師這樣做失了威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