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萍卻像機關槍似的,這些話她不知憋了多久,越說越憤怒:
“整個初四下學期你們幾乎每天都在一起吧,你原本口口聲聲說對路青憐沒有興趣的,但又背著我們和她在一起,你讓我們怎么想?杜康當時是不是難過了很久,一邊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一邊是暗戀的女生,你又讓他怎么想?
“但他覺得那件事之后對你打擊很大,就全憋心里了,我還記得他那天晚上帶了一瓶酒來找我和清逸,明明都快哭出來了,還故意裝得特別灑脫,說自愿退出競爭、成全死黨,我還教訓他你就沒有競爭過哪來的退出……所以說當年沒人怪你的述桐,但你不應該一等畢業立馬就翻臉不認人的。”
若萍似乎完全陷入了回憶,她以寂寞的語氣繼續道:
“她奶奶不讓她上高中,我們都在幫忙想辦法,去找老師去找學校去找教育局……這件事最該由你來做,但你還記不記得你當時怎么說的?
“你說這件事不用我們插手,已經想好辦法了,我當時還想你肯定和以前一樣,雖然喜歡賣關子裝神秘,但總能把所有事安排好,但等快開學了我們才知道,其實那就是在撒謊,你把所有人都騙了,等我們反應過來都已經開學了,最好的調解時機也過去了,然后你呢?你又是怎么做的,我們還想說不定你有自己的苦衷,等著你給大家一個解釋,之前不是說好一起去鎮上上學嗎,結果等開學了才發現你一聲不吭拍拍屁股跑去市里了。”
“好,上學的事我可以不怨你,對路青憐置之不理的事我也可以不怪你!”她越說越激動,涂著美甲的手指著殯儀館大門:“但你當時為什么要騙我們?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這樣,青憐她一輩子、從出生到離世,連這座小島都沒有出過,一輩子都在那座廟里待著!”
“然后呢?然后又發生了什么,我們那時候還是覺得你不是那種人,以為有什么隱情,結果跑去市里發現你和你那個學姐在一起了!
“現在你再告訴我,你怎么有臉跟我說節哀的?”
張述桐下意識退后了一步,完全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他只能試圖捋清事情的經過:
從初四下學期開始,自己就和路青憐成天黏在一起,而且聽他們的意思,好像不是一般的朋友關系,然后等初中畢業,他從前是隨父母工作調動去了市里,而不是鎮上的高中,然后大家原本約定好了去鎮上上學,可自己不但沒有遵守約定,還騙了他們所有人;
不僅如此,路青憐的奶奶不讓她出島上高中,原本能從中找到教育組織調解的,可自己又從中作梗,硬生生把這姑娘的前途給摧毀了;
這還不算完,除了翻臉不認人以外,等到了市里,又跑去和自己學姐談戀愛?
但這完全不對啊,先不說他對路青憐根本不存在喜歡的感情,就拿時間來說,從初四下學期開始,自己回來的時候是12月份,開學是2月份,短短兩個月的時間,他就和路青憐確定關系了?
自己是想著享受正常的人生不假,但應該不至于這樣享受吧,再者說,他為什么又要跑去市里,就為了和學姐談戀愛?
張述桐是曾喜歡過對方不假,可這么多年過去,那點情愫早就消磨得一干二凈了,捫心自問,這實在不像他能干出來的事,可有心辯解,卻突然想到剛從手機看到的聊天記錄,自己昨晚上剛和名為“蘇云枝”的女性聊完天,這到底什么情況?
短短兩個月,他就徹頭徹尾變了一個人?
最讓他不解的還是和路青憐之間的關系,那就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和誰談戀愛也不會和她談的,而且自己為什么要害她?
但剛剛杜康差點就要急眼了,若萍也說著說著眼睛又紅了,想來死黨們沒有騙自己的理由……不過現在真的還能再稱為死黨嗎,張述桐突然有些落寞地想,他本以為重新來過之后,本該對這段關系更加重視的,尤其是從通訊錄里翻出他們幾個電話的時候,心里有種淡淡的欣喜。
可現在再看,怎么還不如原時空里的關系,那時候大家只是好久沒聯系,可小時候的玩伴見了面仍感親近,而現在一個不知所蹤、一個快成了仇人、還有一個雖然愿意說幾句話,但語氣也徹底陌生了。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子?
張述桐又點燃了一根煙,他似乎明白如今的自己為什么會有煙癮了。
自己的人生沒有改變,還是那個刻意將自己與外界隔離開的人……
死黨們也形同陌路……
路青憐最后還是離世了……
可以說一塌糊涂。
這一次的人生甚至不如上一次,他到底改變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