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冷靜下吧。”
若萍冷冷丟下一句話,轉身進了殯儀館。
張述桐目送她離去,又在原地站了一會,他看著那片鐵青色的湖面,慢慢從欄桿上滑下,蹲下身子。
可隨后若萍又從殯儀館里出來,兩人隔得很遠,她突然扔來一樣東西,張述桐下意識接住,原來是車鑰匙。
“拿著去車上待著,在外面不嫌丟人,”她皺著眉頭,“還有,別在我車上抽煙。”
張述桐剛要道謝,她卻已經進去了。
他便抱著凍得發僵的身體,拉開suv的車門,車內飄著淡淡的香味,張述桐坐在副駕駛上,稍稍往后仰了一點座位。
他盯著車的頂棚,身心俱疲,老實說現在真想直接睡一覺,什么都不去想,可那是逃避,起碼要先弄清楚發生了什么。
他找到清逸的號碼,手指停留在撥號鍵上,可這時突然有個男人粗暴地擠上車,他回頭一看,原來是宋南山。
他豎著一絲不茍的背頭,一開口卻漏了餡:
“你別說,若萍還挺懂車啊,”老宋四處拍拍摸摸,稱贊道,“豐田車確實好,開不壞。”
張述桐沒心情去問你那輛福克斯去哪了,他收起手機,老宋問,你們又鬧別扭了,多大的人了還鬧別扭。
是啊,多大的人了還鬧別扭,或者說成年人的世界里就不該存在別扭這個詞。
老宋還是絮絮叨叨的,從日本車聊到美國車,從bba聊到三大媽。
張述桐不清楚他要說什么,但這時候有個人在耳邊嘮叨也不錯,干脆閉上嘴,耐心聽班主任說話。
“述桐,這么狼狽可不像你啊。”
宋南山突然說。
張述桐一愣,心說老師你這次可看錯了,其實我這些年一直沒過得多好,真正不狼狽的時候大概只有那四天,倒被你全部記下了。
宋南山卻像松了口氣,他露出回憶的神色:
“我還記得你那天晚上的表現呢,還記得吧,咱倆找面包車那次,也是冬天,好像離現在沒多遠,下著雨,咱倆都被淋成落湯雞了,我這邊急得臉都發青,結果你那邊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了……我本來不想提的,但在老師心里你已經很厲害了,別老是責怪自己。”
張述桐無聲張了張嘴,想對他說句抱歉,自己沒有他想的那么厲害,而且好像真的辜負了大家的期待,雖然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會成這樣。
“你是老師最驕傲的學生。”
班主任又說了一句。
宋南山拍拍他的肩膀,和當年教自己追女孩的時候一個樣子,從那身板正的西裝內兜里掏出一張紙遞給他,那原來是一張照片:
“這是當年的畢業照,你當初沒要,我就給你一直留著,這次正好帶來了,想著能不能碰上,拿著吧。”
說完他就下了車,臨走前還開了句玩笑:
“洗照片的錢幫你交了,不用還。”
接著車門重重地關上,他像個犀利的劍客,看似說了一大堆,但真正想說的只有三句話,就像拔出劍揮舞了無數次,其實讓人封喉的只有三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