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洛心中暗暗感嘆著,雖然阿瑩并不承認他的身份低賤,但只看這待遇怕也高貴不到哪里去。
大家族的小庶子本來就不算是什么正經的族人,越是人丁興旺的大家族越不受重視,如果遇到刻薄的父母可能處境還不如奴仆,有的家族如果沒有嫡子,甚至寧可將官爵財產傳給侄子都不會傳給庶子。
說到底,庶出的子女只是主人行樂發泄之后的副產物,并沒有承擔傳宗接代、振興家族的資格。
少年張雒奴母族比較特殊,還有母親留下的遺產,處境可能好一些,但也好的有限。只看生病之后被安排在這破敗角落,甚至都不許其返回內宅居住,便可見境遇之悲催。
英娘等人本就是奴仆,一心只盼望著郎君能夠平安長大,哪怕遭到了不公的對待也不敢抗爭,只是一味忍讓、息事寧人。
“病臥幾日悶得很,我先出去逛一逛,阿瑩陪我就好,阿姨放心!”
張洛也不在英娘面前流露太多情緒,伸一個懶腰便往院門外走去。
英娘還沒來得及開口阻止,卻見阿郎已經出了門,連忙給女兒一個眼色示意跟上去,并小聲吩咐道:“快去快回,不要走遠,也不要同人起釁爭執!”
姜瑩點了點頭,旋即便步履輕盈的追上了自家阿郎,探著頭小聲問道:“阿郎要去哪里?”
張洛對這張家大宅還比較陌生,自然也沒有什么目標,只是信步閑游,從奴仆活動區漸漸往宅邸主建筑靠近。
這座張家大宅建造的的雖然很宏大氣派,但他也不是沒有見識,在他所生活的時代固然是沒有了這種完整的唐式庭院建筑存在,但各種仿古建筑也是為數不少,能夠讓人一瞻風采,甚至就連皇陵地宮,張洛都鉆過幾座,不至于大驚小怪。
張家大宅的庭宅結構倒是并不讓他驚奇,只是宅邸中那些巧妙具體的細節比較吸引他,過往所學習的古代知識也隨著對這宅院的瀏覽而又在腦海中變得鮮活起來,原本平平無奇的文字和圖片化作立體的事物真正存在于自己面前,變得可睹可觸,實在是給人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
唐式建筑并不像宋式那么繁復多變、元素豐富,而且這座張家大宅主要還是居住職能,因此也不像一些山池院有著大片的人工造景,建筑的精華主要還是體現在宅中幾座主體的廳堂建筑中,別處則就比較乏味。
張洛在穿過了一條曲折的夾巷之后跨過拱門,便可直接看到宅內中堂的建筑側面,且中堂那里還有絲竹歌樂聲傳來,想是主人正在中堂宴客。
這更勾起了他心中的好奇,想要一睹這個時代最頂級的權貴宴客場景是怎么樣的情景,與后世所傳五代時期的《韓熙載夜宴圖》有何不同。而且他也知道張說作為開元名相、文壇宗主,可是有不少后世耳熟能詳的人物都周游其門,諸如張九齡、賀知章之類,如果有幸見到一個,那都是非常快意的事情。
可是當他正要邁步走向中堂的時候,一名年輕人帶著兩個仆從在一側走來,年輕人對他擺手道:“雒奴你來此作甚?令公正在中堂宴客,你去別處戲耍吧,不要入前滋擾!”
張洛定睛望去,同時將這年輕人的形象在腦海中搜索一番,旋即記起這應該是自己的一個堂兄,于是便說道:“我不是在玩耍,聽說邸中宴客,來此聽使,也想近前瞻仰一下時賢風采。”
“此間人員足使,你不要來添亂,速去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