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聽到這話后,頓時便一臉幽怨的望向他這個滑頭姨夫,事情如果控制在門下、甚至進行一個三司小會審,都能盡量降低對他的傷害。可如果主動把事情推出去,那無疑是把自己立作一個吸引張說黨羽進攻的靶子啊!
高力士原本還想等到源乾曜起碼給事情稍作梳理,然后他再入奏給圣人,可是聽到源乾曜直接不肯沾手,一時間也有些犯難。
“既如此,那我便先歸奏圣人,你等諸位暫且省中稍候片刻。”
高力士先是說了一聲,待又看一眼額頭還在滲血的少年,便又說道:“此子所陳真偽可待后問,眼下傷情需送內醫局稍作診斷,你等有無異議?”
源乾曜對此只是沉默不語,李林甫倒是想發聲反對,怎么就真假可待后問,我的清白難道就不重要?可是他本就做賊心虛,見源乾曜不語,便也沒敢開口。
張洛自然想盡快脫離此間,連忙入前對高力士深揖說道:“渤海公懷仁恤幼,小子今得不死,渤海公恩也!”
之前他情緒激動,只顧著指控李林甫,這會兒心情平復下來,撞傷的眩暈以及傷口的疼痛,還有流血的后遺癥一并涌上來,身形都有些搖晃。
高力士見狀便也不再多說什么,抬手示意身后兩名宦者入前攙扶住少年,往禁中內醫局送去。
幾人行出未遠,突然后方御史臺群屬當中響起一個呼聲:“玉骨郎君,聲跡壯哉!”
“誰?是誰在喧嘩!”
李林甫略顯氣急敗壞的聲音隨之響起,而在經過短暫的沉默后,又有另一個聲音響起來:“燕公有后,忠勇得傳!”
張洛聽到這些吼叫聲,便停下來往御史臺門前遙作一揖,心情也變得有些輕快,只是很快便因夜風吹拂傷口而疼得齜牙咧嘴。
高力士將這一幕收在眼中,折返回來將剛才給少年擦血的巾布纏在了他的頭上,旋即便笑語道:“小子豪膽,倒是頗得燕公風格。”
與開元后期李林甫費盡心機搭上高力士這一關系不同,張說與高力士相識已久,且彼此是有著患難與共的交情,都是唐玄宗的潛邸元從。
張說在唐睿宗景云年間促成玄宗以太子監國、繼而睿宗禪讓,并獻刀于玄宗,請其早除太平公主。而高力士在玄宗所參與并主導的一系列政變當中,也是堅定的追隨者。
張洛也能感受到高力士所釋放的善意,單單把自己從李林甫那里引出來,而不是將他留在南省等待皇帝的處置,便讓他的人身安全得到了極大的保障。
只是他有些搞不懂怎么源乾曜和高力士一起往南省去,這兩人無論哪一個也不是眼下的武惠妃能夠使喚得動的。能命令他們的自然只有皇帝,可是就算他的奏書擺在皇帝面前,上面的信息也不足以讓玄宗重視到派遣宰相和心腹太監來問吧?
他有心想向高力士問一問當中緣由,但又想到彼此只是初見,高力士也不可能將禁中密要向他吐露,于是便暫且按捺住心中的好奇,不去自討沒趣。
其實高力士這會兒心里也有些疑問,想問問這小子到底想干啥,今天的行動究竟是得了張說的授意還是自作主張。剛才在御史臺的那一番激烈聲言究竟是確有其事,還是信口誣蔑。
不過他的口風遠較少年更加嚴密,也不想交流過多而令對方產生什么歧義的遐想,于是一路上索性便不多作言語,在將近宣政殿的時候,他便讓人將少年繼續送往內醫局,而自己則入奏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