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寶聽到這話后臉色頓時一垮,旋即便一臉不甘的澀聲說道,片刻后才自覺此言不妥,連忙又向張岱頓首道:“王二一時情急失言,還請公子見諒!
此計本謀于公子,公子最應清楚,事加多少天人之助才成今日,一旦有所紛擾,再想聚斂人氣錢帛勢必萬難啊!”
他在見識到飛錢的巨利和莫大的潛力之后,是真的想要維護這行業穩妥發展,不想被閑雜人事所攪亂。
張岱聽到這番話后,心中也是暗自一嘆。世事就是這么刁邪,許多人視若生命的東西,在旁人眼里卻分文不值,肆意擺弄,全不珍惜。區區一個飛錢行當又算什么,煌煌盛唐說敗壞也就敗壞了!
王元寶那痛心疾首的樣子落在他眼中,不免讓他心中暗生同病相憐之感。王元寶憐惜的是飛錢,而他憐惜的是這一盛世,但他們又偏偏不是這一番資業的真正擁有者。
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這是多少仁人志士的夢想,可是這個君就不往正道上走,也只是徒呼奈何。
“飛錢的經營照舊,只是分屬霍國公的利錢不可支取。王二你若繼續留于都下,屆時遭受霍國公逼迫,只是與我為敵相抗。”
張岱又沉聲說道:“知你愛惜此業,只可惜人為弓弩、你我俱矢。既然借勢營事,就應當知曉身不由己。今來告你,并非刁難,你想必也應知我用心。”
“王二多謝公子垂憐庇護,亦知此事非我能決。公子請放心,稍后我便往汴州去,彼處還有一些錢貨事需待處理,只因洛下飛錢事忙,故才一直推脫至今,唉……”
王元寶講到這里,又忍不住長嘆一聲。
張岱心里很清楚,只要不能擺脫大唐的皇權結構、另造一個人事系統去調度和聚集資源,類似半途而廢的事情日后也絕對少不了。
致君堯舜上說來簡單,但很多人連兒子都教不好,又談什么去規勸感化一個三觀定型、理論上可以為所欲為的成年人?兒子教不好你還能扇他,皇帝不聽你的,你又能怎么辦?
聽到王元寶打算東行,他便又對其說道:“既如此,那東出救災的事宜,也有勞王二你巡走督促斧正一下。若事有不協,請你修書告我。日前門人編成一部簡便《算經》,并新改良珠算算盤,稍后一并著家人付你。”
王元寶聽到這話后,稍稍打起了精神,便也點頭說道:“既如此,那某便暫且拋下此間事,先往各處織坊造起義學,不負公子之前的授計!”
張岱聞言更喜,相關的事情他雖然交代給了張義,但如果王元寶這個出資的金主肯親自前往監督辦理,無疑能更加妥帖。
王元寶倒也干脆,在得到張岱的通知后第二天便將洛陽一干事務交付門人,自己收拾收拾便離開了洛陽往東去。
他只是一介商賈,無論有什么想法都不重要,而這些人事糾紛就連張岱都感到頭疼,他自然避的越遠越好。
就在武惠妃回來之后沒幾天,圣駕也自汝州回到了洛陽,張岱自然也要奔赴龍門去迎他爺爺。
由于王毛仲并非是在完全公開的場合表露意圖,所以外臣知此事者也并不多,但高力士等近人顯然是清楚知道此事的。
所以當張岱入前去迎接他爺爺的時候,高力士也策馬走過來,向著張岱擠眉弄眼的打眼色,顯然心里沒憋什么好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