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張岱卻被留在堂中,是不是就意味著張說對這個孫子的認可度還超過了兒子?
且不說眾人心中的疑竇,張說又繼續說道:“李相強直、杜相剛猛,源氏雖云立朝多年的耆老,但性柔怯、不善爭,初時或可相忍,久后必難調和。趁今杜相乍入,人情維穩,宜從速出擊,一雪前恥!”
眾人聞言后也都點頭稱是,張九齡則沉聲說道:“年初憲臺考校外官,崔大夫處事以敏,諸州歲考,一日而畢。其時大夫聲勢正雄,縱有錯漏,人莫敢白。其后河南府卻屢暴昏政、吏事曲隱甚多。
日前奉命出使、往祭南岳南海,行途所歷諸州,官員皆問今年朝中誰定歲考?知崔大夫仍未去職,人多嗟嘆,心懷不安,朝集之士多有怨忿,恐一歲之功,頃刻為否。”
朝廷每年都會針對內外官員和諸州政績進行考課,以“四善二十七最”最為考課標準。
去年的封禪典禮讓大量的政務擠壓于后,今年年初時,崔隱甫新任御史大夫、奉命主持外官考課,一改之前反復審查求證的工作流程,當場詢問檢驗并加核實,只用了一天的時間便完成了這項工作。
當時人稱其能,圣人對崔隱甫如此高效的辦事能力也是欣賞有加。可是之后發生了河南府整體塌房的事件,卻讓崔隱甫這個前河南尹的聲望大打折扣,也被人質疑其真實才能,圍繞在他身上的爭議一直不少。
如今年關將近,諸外州朝集使又集中入朝,有關崔隱甫的惡評也是甚囂塵上,只待一個機會便會直接爆發出來。
這對張說等人而言無疑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如果能夠將這些外州人情加以引導運用,是極有可能報仇雪恨的,甚至趁機收復一部分失地也未可知。
張說如今已經是半退休的狀態,只看皇帝接連提拔后繼梯隊人員拜相,顯然是已經沒有再重新啟用他的打算,只留下一個行事風格不那么強硬的源乾曜來進行老帶新。
之前的宰相姚宋、二張都屬于比較強勢的宰相,尤其張說在任上將政事堂改組為中書門下之后,使得宰相同時擁有了事務的決策權和執行權,權力獲得了極大程度的加強,甚至都影響到圣意在外朝的展現。
所以新提拔起來的兩位宰相,李元纮和杜暹雖然都風格比較強硬,但皇帝并沒有直接將他們任命為兩省的長官,李元纮只是擔任中書侍郎、杜暹則是黃門侍郎,刻意的不授兩省正職,也是在有意壓制持續強化的宰相職權。
張說雖然不奢望能再重新執掌朝政,但他隊伍中的后進們卻還需要進步。
崔隱甫這么大個態度鮮明的政敵待在御史大夫這一監察百官的位置上,自然讓張說一系處在極大的劣勢中,所以還是趁早將其解決掉為好。
同時此舉還能向新晉宰相杜暹展現一下他們的實力和戰斗力,讓杜暹認識到他們的價值,從而彼此間加強合作與互動。
張岱站在他爺爺席旁,聽著這些人討論行事的目標和步驟,感覺也是很新奇,有種自己也加入到這種朝堂上黨同伐異的人事傾軋中來的感覺。
之前的他雖然也有所表現,但主要還是出于自救,并沒有直接加入到人事斗爭的討論和操作中來,如今則是身在現場,感受自然有些不同。
只不過,他看了一眼侃侃而談的張九齡一眼,心內有些痛心疾首的暗嘆道,你這濃眉大眼的怎么策劃起這種事來也這么有想法?你不應該是個風度翩翩、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