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府衙堂里冷風涼颼颼的,人們的眼神似乎也很冰冷,總之張岱在這里感受不到什么溫暖。
他見河南尹孟溫禮坐在衙堂上方,捧著卷宗皺眉了半個多小時,始終一言不發,于是便開口道:“孟大尹于卷宗若有疑惑,敬請垂問,小民無不盡言!”
“衙堂之上,不得喧嘩!”
孟溫禮作為宇文融曾經的上司與薦主,年齡也已經不小,須發灰白,神態老邁,被張岱這一問,捧在手里的卷宗便抖落下來,旋即他便不悅低喝道。
王守貞原本擔心張岱或會將他帶向人跡罕至的地界進行私刑懲治,路上還忍不住忐忑哀求,如今又來到有規矩的官府中,心內才略有安定,但也還未敢放肆。
此時他見河南尹對張岱的態度也并不友好,心思便又活絡起來,當即便也開口道:“此卷宗乃是金吾衛衙堂強權逼我,與事實多有不符。孟大尹若想知真相,仍需細致垂問。張六竊我家奴事跡確鑿,大尹若是不信,可以傳召我家奴前來作證……”
“你也住嘴!”
孟溫禮心情正煩躁不安,對王守貞同樣不假辭色。如果有可能的話,他真想將這兩個無事生非、攪鬧旁人不得安寧的家伙全都施以重懲,但這顯然是不行的。
從卷宗上看,兩人各自都自稱是苦主,只不過張岱控訴王守貞的罪責要嚴重得多。金吾衛的卷宗雖然有些簡略,但也將事情經過大概描述了一番,是非曲直有所定論。
河南府這里如果再想做詳細審判的話,那就需要在細節上進行更多的取證。可孟溫禮自知這是一個燙手山芋,一旦插手進去,恐怕不好抽身出來,去年的前車之鑒仍然不遠,他也說不清貿然接手會是什么結果。
略作沉吟后,他突然指著張岱沉聲道:“王太子仆乃是四品命官,縱有違規行跡,自有專司糾劾,豈容爾小民私自拘禁牽引!”
雖然從卷宗上看來,王守貞的性質要更加惡劣。但是從過往的教訓來看,還是張岱這小子的破壞力更驚人。所以孟溫禮在考慮一番后,還是決定先拋開事實不談,看看能不能在程序上把這個燙手山芋給推出去。
王守貞可不是什么白身紈绔,其所擔任的太子仆乃是從四品的高官,理論上來說縱使犯法,也不應系于州縣問斷。如今張岱竟以一介白身將王守貞執送官府,這無疑也是違法的。
王守貞聞言后也連連點頭,并又大聲道:“此徒不獨將我拘押至此,途中更指使奴仆多加虐待,懇請孟大尹主持公道!”
張岱一聽孟溫禮這么說,便知其人根本就沒有細致閱覽卷宗,看樣子一直都在想辦法推脫此事。可是且不說他自己滿腹的壞水,就連他爺爺都出手了,又怎么可能任由孟溫禮這么輕易的推拖出去。
“孟大尹所言確是常理,然則如今王某所犯之罪卻非尋常。在下家中失物,中有御賜袍服一領、玉帶一條,并受火勢波及之西鄰乃惠文太子山池院,此諸皆涉大不敬之重罪。所隸府縣宜應嚴加糾察,再奏聞于上!”
日前宮中參宴受賜袍服玉帶,張岱一次也沒穿,出宮后就收在了惠訓坊別業中,到底有沒有失竊,其實他也不知道,畢竟他下樓之后便被強逼離家,無暇計點。
但是岐王山池園的確是被其家中火勢蔓延而焚燒一角,這一點在金吾衛中時便又街徒奏報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