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雖然貴為天下之主,但對于天下事也并不能完全了然于心,反而因為久處禁宮之中,必須要有人進奏才能對外事有所了解。
能向皇帝當面陳奏事務的,除了日常能夠接觸到皇帝的內宮宮人和禁軍將士之外,首先便是宰相。宰相作為百官之首,代表著整個官僚系統與皇帝進行國家大事的對接與磋商。
其次便是中書、門下兩省的供奉官,他們承擔著上通下達、侍奉進諫、拾遺補漏等等職責,也是皇帝了解天下事務的最主要窗口。
再之后便是御史臺了,御史臺自御史大夫以下、群僚俱是天子耳目,監察百官、糾彈不法違憲諸事。
這幾個便是外朝當中向皇帝進奏事宜的幾個渠道了,而這幾個渠道各自又有其限制之處。
就拿宰相來說,因為處于官僚系統的終端,所以也很難主動去獲取訊息,必須要等到下屬諸司進奏之后再酌情考慮是否要奏告于上。
這件事情今天剛剛發生,如果從司法流程角度而言,自然還沒有進入到需要奏聞于上的程度。但是由于事涉北衙,甚至就連萬騎軍士都有出動并被拘押在了金吾衛衙署中,自然不可能再按照尋常的程序去處理。
所以除了河南尹孟溫禮匆匆入署告事之外,執掌左金吾衛的信安王也在午后便有奏狀進于省中。
但是孟溫禮在到了門下省之后便被源乾曜打發去了刑部,刑部作為尚書六部之一,通常要在第二天才會將前一天的事務奏于中書門下。
至于金吾衛所負責的城衛事宜通常不是劇要事務,所以信安王的奏狀入省之后也并沒有第一時間進呈中書門下。
所以眼下除了回家休息養病的源乾曜之外,宰相們也都還不知道發生了這么一件事。
國朝初期,政事堂是宰相們的議政場所,通常宰相們上午在政事堂討論政務,下午返回各自官署處理事務。
但是隨著數年前時任宰相的張說將政事堂改為中書門下,使得中書門下成為直接的政事決策機構,并且分列五房以對接尚書六部,宰相就開始常駐中書門下了,各自省務只是兼理,或者干脆放由下屬處理。
如今的中書門下氣氛有點微妙,三個宰相當中,源乾曜雖然資歷最老、官位最高,但卻也最不愛出風頭。
至于兩個新晉的宰相性格則都比較強硬,也熱衷彰顯自己的權威,而想要彰顯權威,就莫過于決斷國家大事,決斷的越多,權力自然也就越大。
想要決斷國家大事,總得待在中書門下,所以兩個宰相的權斗方式就是最樸素的拼身體、比加班,就看誰待在中書門下的時間更久。
今天中書門下的情況與往常并沒有什么不同,兩位宰相仍然留在署中加班到深夜,而且看樣子都要繼續睡在這里。
只不過兩人的加班內容有所不同,李元纮在朝多年、久歷諸司,因此對于朝廷人事也都非常熟悉,眼下正在埋頭處理各類卷宗。
至于杜暹則因為常年不居朝堂之內,而且去年年末才拜相歸朝,眼下還在熟悉朝廷人事的階段,因此頻頻召集諸司官員交談垂詢。
兩人各有各的忙碌,而當內官奉命入此詢問事宜的時候,他們卻是不免面面相覷:“什么時候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