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發現夾帶的考生也都灰頭土臉站在那里,他們稍后要接受一定的懲罰才能進入考場,若是遇到不近人情的嚴厲考官,還會記錄在案,日后即便得中,在參加銓選等事也會因此而遭受輕視。
作為考官的考功員外郎嚴挺之身著一襲緋袍,正負手站在考場大門前,看著考生們接受完檢查后左右入場。
張岱對嚴挺之聞名已久,但卻還是第一次見面。因為去年府試結束之后,嚴挺之便閉門謝客,不接納一切與省試相關的人事,時下能夠恪守于此的人可不多,故而嚴挺之知貢舉也是朝野稱允。
此時的嚴挺之并沒有因為考生們日前的喧鬧、使其職事失而復得便網開一面,仍是一絲不茍的站在這里監督著。
而當張岱入前接受檢查時,胥吏準備入前解開他的衣帶、翻開袍服內外,嚴挺之抬手制止了,只是沉聲道:“此張燕公孫,他若夾帶舞弊是毀其祖譽家聲,放行吧。”
張岱聞言后則自己解開衣帶,內外展示一番、以示坦蕩,然后才提著考箱向內走去。
考場里有一座監堂坐北向南,監堂兩側是兩排長廊廡舍,這兩廊便是考棚。考棚外側的廊柱上貼著不同的經文名稱,考生們所治何經,便向不同的考場去入座考試。
值得一提的是,《禮記》和《左傳》兩大經考場中,試鋪要比其他經考場寬了一倍有余,而且位置也最佳。進士科雖然不以帖經為重,但是如果考生們選擇了難度更高的大經,便能夠享受一定的優待。
只不過愿意接受這一優待的人似乎不多,張岱已經算是比較后入場之人,但他走進《左傳》考棚里時,卻只有稀稀拉拉十幾個人,與其他考棚里人滿為患的情況截然相反。
不過比較讓張岱意外的是,之前串聯鬧事的李嶷也待在這考棚里,其人同樣選擇了難度最高的大經來治。
“六郎果真才器可觀,竟然敢入此中來!”
李嶷見到張岱走進來,也不由得面露驚奇之色,一邊起身相迎一邊對張岱笑語說道。
彼此狼狽為奸過一場,張岱對其也印象不錯,便放下自己的各類考具、而后與之寒暄幾句。
聊著聊著,李嶷又指了指坐在考棚最靠前位置的一個三十幾歲人對張岱小聲道:“這一位可是個勁敵,乃是西監案首,名為杜頠,自謂杜武庫之后,目《左傳》為家學,西監學官相與論經亦不能窮之。”
西晉杜預同樣也是一位經學大家,其所注疏《左傳》被歷朝推為典范,并且還是官方認定的教材。張岱聽到李嶷這么說,不免對那位杜頠也是肅然起敬。
所以說科舉為什么要重雜文?重經術的話,一干新出門戶、寒門子弟怎么跟那些世代傳承的老錢們比?
就算是重雜文,一旦這些人摸清楚玩法和規律,所爆發出來的能量也是非常驚人的。
就拿范陽盧氏這傳統經術世族而言,據不完全統計,在中晚唐九十幾年間,盧氏一族便涌現出一百一十多名進士及第,平均一年一個還要多,也讓范陽盧氏成功的從中古經術世族轉型成為新的科舉衣冠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