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岱盤算著今晚還要復試,午后在吏部公廚本就吃了不少,這會兒便不太餓,以免飽餐積食犯困,所以對于這些精美的餐食也只是淺嘗輒止,只喝了兩碗濃香解膩的酪漿。
其他考生們卻不像他這么從容,各自都甩開膀子猛吃,別案中的李嶷見他放下筷子便連忙湊上來問道:“你吃飽了?”
張岱這里剛一點頭,他便一把端起一盤蝦炙拿回自己案中,一旁的王昌齡見狀也趕緊端走一盤羊乳釀魚,其他人見狀有樣學樣,十幾樣飯菜頃刻間被眾人分取一空。
眾考生這里已經是饑餓難當,加上各有心事,吃飯倒也沒用多久,等到各自填飽肚子將餐具收起,便又忍不住講起此番復試來。
“此番省試未完便生波折,諸位覺得今夜覆試后,選司還能不能公允取士?會不會因事廢人、罷此一屆?”
有人開口問道,而這也正是眾人心里最擔心的問題,又有人沉聲說道:“應該不會這么嚴重吧?雜文外泄那是選司官吏的過錯,干某等貢士何事?此番再試一場已經是遭受牽連,若崔散騎當真要廢此舉事,又何必再大費周章?”
“這倒也未必,諸位是否還記得日前國子學中群詰苗員外事?以苗員外更替嚴員外擔任座主,想是崔散騎所計,卻為某等貢士所壞。日前只道崔散騎勢位雖高、終究不是主司,而今臨監覆試,會對某等網開一面?”
又有人憂心忡忡的說道,這不免讓眾人心中更生憂慮。
這會兒,那前京兆府解頭杜孟寅突然指著李嶷怒聲道:“若非你等輕狂鬧事,何至于生此波折?李某鉆研嚴氏文風,所以能名列榜前,而今事敗,卻兼累旁人!”
聞聽此言,其他人嘴上雖然不說,但望向李嶷的眼神也暗存幽怨。考官嚴挺之對李嶷的欣賞,他們也都有所感知,甚至于雜文試中將李嶷名列榜首。
在他們看來,李嶷自然是日前鬧事的最大受益者,而今一群人落在崔沔手中,自然也是受李嶷所累。
李嶷聞聽此言,自是憤怒不已,抬腿踏在杜孟寅面前案頭,指著他怒聲道:“便是我串結眾人,詰難座主,你待如何?若是當日敢于檢舉,道雖不同,我還敬你是個直士!
今日事誰又能預料?狗賊將前事罪我,難道就能保你出身?今我仍然不悔前事,等你將此告于崔散騎,你也想好日前何以知而不告!”
“我、我沒……”
杜孟寅見李嶷如此暴躁,一時間也是有些心驚語竭,轉又望向左右眾人道:“我只是為將要荒廢一年學業前程的諸位可惜,若、若是……”
“事已至此,懊悔無益。杜氏子無需牽引前事,崔散騎猶未以此罪人,仍許某等各憑才學于此出頭。若是惶惶不安、應試不成,才是真正的自廢所學!”
張岱自知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也遠不是日前國子學那事這一個原因,于是便又開口說道:“諸位應知人間自有直道,去年年初我亦身陷此中,但卻不畏威權、秉直發聲,人亦莫能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