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的這一場宴會,仍舊在其大內宅邸中舉行,便是去年宮宴結束后高承信送張岱出宮時、向他指明的地點。
除了張岱之外,高承信作為高力士的代表,楊思勖的養子楊紹義,還有幾名大太監也都各派代表參加。
飛錢的利潤實在是太可觀,哪怕高力士也一口吞不下,同樣也承擔不了王毛仲所施加的壓力,所以他便也將其他大太監也都引入進來。尤其是楊思勖的加入,這才讓王毛仲心生忌憚,不敢輕易用強,只能相約談判來解決。
赴宴這一天,張岱先與高承信在其宮外家中碰頭,又等到楊紹義等人到來,這才一起向大內玄武門而去。至于安孝臣和銀環等護衛,則就都暫留高承信家中。
一行人除了張岱之外全是太監,倒讓張岱更有一種業已打入閹黨內部的感受。
因為僅僅只是一場訂婚宴,所以王毛仲也沒有邀請太多賓客,前來道賀的除了其北門下屬之外,便是張岱和這群太監。
王毛仲的次子王守廉站在玄武門處接待賓客,如此姿態顯得整個大內似乎都是他家庭院。
張岱也不由得感嘆這王毛仲真的是瘋狂在皇帝的雷區跳舞,公然的在北門結黨營私,在大內安家又一副主人翁姿態,他不死誰死啊!
所以說人真的很復雜,當今皇帝對兄弟、對兒孫、對外朝的大臣全都防范甚嚴,但是對一些特殊的人又近乎沒有底線的縱容。
這王毛仲作為禁軍大將,當下的許多作為都已經過分到讓人看不過去了,皇帝仍然對其包容忍耐,也實在讓人好奇他的尺度究竟何在?
這其實也能體現出皇帝性格中的缺陷,一則是懶,就算王毛仲的職權比較特殊、不好尋找和培養替代者,但也不至于完全無人能夠取代。
可皇帝從履極以來就一直維持北衙這樣的人事局面,哪怕外朝執政班子都換了幾茬,但北衙始終沒有進行大規模的人事調整。
第二那就是自負了,大概在皇帝看來,王毛仲區區一介家奴而已,凡所榮寵皆由其賜,想要收拾他也不過是一念之間,所以對他一些違規犯禁也都視而不見、并不嚴加追究。
第三就是皇帝喜惡刑賞沒有尺度,前期尚可以憑著理智和納諫來有所克制,不至于過分的放縱一己的喜惡,可是隨著越發的志得意滿,也就越來越隨心所欲。
張岱本身跟王毛仲倒也談不上有多深刻的矛盾,無非這家伙自己獻女不成轉而遷怒自己,結果卻崩了牙。
但若說實際的利益沖突,彼此實在沒有,未來張岱無論在朝中謀職還是到地方做官,與之交集都不會多,大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同行的內官們看到王家這待客的架勢,心里卻都不是滋味。
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哪怕他們都是皇帝的心腹爪牙,但內官們都是一群身體殘缺的人,王毛仲卻妻妾眾多、兒女滿堂,甚至安家于大內,公然的結黨營私。越是對比,太監們自然越是嫉恨。
“這霍公當真是死性不改啊,日前方遭一番敲打,而今又驕態復生!真不知還要經歷怎樣的教訓,他才能懂得恭謹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