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俗坊張家大宅今天仍然氣氛沉悶,唯東廂里鄭氏肆意遷怒罵人和張岯哭號叫痛的聲音最是響亮。以至于眼下族人們輕易都不敢往東廂去,哪怕又家奴不得不去,也都要盡快離開。
張岱在去拜訪過高力士,歸家后便一直待在家里沒有外出,除了做幾道他爺爺布置的時文題,就是書寫一份商業計劃書。
高力士將飛錢改造的計劃呈奏皇帝之后,獲得了皇帝的贊許,但是具體該要如何執行,當下仍然沒有一個確定的結論。
所以張岱便先將他所預定的汴州飛錢項目計劃書寫出來,以此作為一個范本。
有了朝廷的信用作為背書,經營飛錢不再需要一定得勢力強大之人才可,但必須得財力雄厚,起碼得滿足前期的驗資交稅和后期的飛錢兌付要求。
汴州到洛陽需要多大的飛錢規模,張岱也并不清楚。
盡管高力士用自己的關系從朝廷諸司給他調取出一部分市監管理和商稅相關的記錄,但是由于這些記錄不成系統,一樁一樁的核算起來也比較麻煩,尤其這些數據和飛錢的關聯大小也不好確定,參考性如何也仍待商榷。
這也就意味著,飛錢的收稅標準不能以飛錢的規模大小作為參考,而需要以朝廷所需要的資金體量作為標準。
而這當中所產生的與實際市場需求之間的偏差,就是第一批飛錢從業者所需要承擔的風險。
可能預繳了大筆的稅錢,可是接下來市場開拓嚴重不足,盈利遠抵不上支出,再加上其他的運營成本,無疑就會血本無歸。可如果朝廷設定的稅額不高,但當飛錢運行起來卻業務量暴漲,那無疑就能賺取大量的財富。
對張岱而言,賺錢與否倒在其次,他所看重的是飛錢所能聚合的各種社會資源。所以無論盈虧,汴州飛錢他都要爭取到手中來。
所以他做起計劃來,主要也只是針對飛錢運行的模式,至于成本和收益等數據則并不是很嚴謹。
飛錢在汴州如何納儲,在兩京如何支兌等等,包括各地流通錢幣的質量,也需要有周全的規定。須知唐代社會可是惡錢橫行,如此大宗錢貨的存納支取如果對錢幣質量沒有要求,單單存惡取好就能套取大量的利益。
之前兩京飛錢這一問題并不嚴重,一方面自然是兩京對此管理相對更加嚴格,另一方面則是兩京飛錢經營者皆非善類。你拿大筆惡錢去訛人,小心把自己小命搭進去。
可是現在放開各州經營,那不同地區的差異就大得多,尤其是江淮地區商貿興盛也惡錢尤多,揚州城里干上一整天的買賣,過手的錢幣估計都不帶重樣的。真要遇上闊氣老錢,梁武帝時鑄的鐵錢估計都能拿出來用。
柜坊不可能大筆的收取惡錢,但同時也不能完全拒絕,市面上本來就因為錢幣供給不足而充斥惡錢,如今大量的好錢被納入柜坊不再參與流通,無疑會令惡錢更加的大行其道。
大商賈們能夠享受飛錢帶來的便利,但惡錢濫行的惡果卻都被中小商賈與平民百姓所承擔了,如此一來飛錢就成了打擊市井商貿的惡法而非推動商貿發展的加速器。
同時布帛這種具有商品性質的兼幣在不同區域之間的價格也并不相同,如果柜坊錢帛兼納,那布帛的比例和支兌程序也要有相關的規定。
歸根到底,就是中古社會由于交通不便、交流不足所產生的區域發展不一、民情風俗有異,飛錢想要在此基礎上建立起一個高效的金融流通體系,就要對這不同地域之間的差異做出兼容與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