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日知將張岱叫上樓來倒也不是只為的夸帥小伙兒,他在自己案旁箱籠里翻找片刻,然后翻找出幾卷文籍出來擺在案上,并又對張岱說道:“你少年初仕,難免好奇心重,諸事皆欲染指。但一些庶務滿足好奇則已,不必過深涉入。
供職太常,你祖父應該也曾告你來日駕歸西京仍有大禮需作,眼下百司雖仍滯留洛陽,但禮樂諸事也應開始置備。
祭祀典章,不同俗樂,你要從頭學起,來日才能爭取有所表現。此中卷集,皆往年太常諸任所作禮樂辭章,你攜去演習,爭取盡快能和雅樂篇章!”
張岱日前參加制科考試時寫了整整十首不同風格的聲辭,多是樂府曲章,但卻并不屬于真正的禮樂。
唐代真正的禮樂是《十二和》,祭天地、告宗廟、朝集大饗、冊皇后皇太子、祀先農、皇太子釋奠禮等等比較盛大的典禮,都要用到《十二和》當中不同的篇章。
典禮用舞則分為文舞《治康》、武舞《凱安》,凡有事于南郊、奉舞太廟,唯用此二舞。又有《七德舞》、本名秦王破陣樂,《九功舞》本名功成慶善樂,前者不入雅樂,后者不可降神,故郊廟唯用二舞,其他更低檔次的禮事、如諸帝陵廟則雜用別舞。
因此太常禮樂唯《十二和》與《治康》《凱安》二舞,其余盡屬燕樂俗樂。太常官員想要獲得非凡的表現,就要在這禮樂范疇內用功才是正途,其他方面表現再優異也只是幸途。
張岱倒是不排斥幸途以進,可問題是眼下正途就有一個難得的機會,當然還是得走大道正途。
崔日知眼下叮囑自己的也是真東西,太常寺盡管職權范圍比較廣泛,管理的人事也比較多,但最重要的工作還是要搞好典禮禮樂。其他的事情無論做多少,都只是事務性的內容,只有苦勞、沒有功勞。
“多謝大卿賜教,下官一定謹記教誨,盡快熟悉編演雅樂篇章。”
張岱連忙又向崔日知深揖道謝,然后兩手接過他給自己挑選的那些優秀的太常雅樂篇章。
當他略一翻看這些篇章標題,發現其中大部分都是張說所領銜的集賢書院所編擬,太常寺本署編寫的也有,諸如前太常少卿賀知章等。
這讓張岱越發堅信自己這是一頭扎進舒適區了,他爺爺留下的這些蔭澤真是讓他感受不到一點外邊的大風大浪啊!
張說一代就已經給子孫奮斗下了如此豐厚的蔭澤,那些傳承數百年之久的世族人家又占了多大的便宜也可想而知。
他們與寒門子弟仕途難度根本不在一個檔次,就這還逐漸的被時代所淘汰,可見搞小圈子精飼料猛喂出來的也都是流水線上的殘次品,看著似乎膘肥體壯,但卻不具備長期的競爭力。
張岱一邊欣賞著他爺爺奮斗出來的蔭澤,一邊感嘆名門多廢物,自己還是得主動進行更多更艱巨的挑戰,才能避免被這安逸的仕途所腐化、最終淪為啃食冢中枯骨的庸碌之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