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娶什么妻?我倒覺得這只是自尋煩惱,娶妻不賢禍害家室,生兒育女,我自己都不知如何上進,又哪里懂得去教養他們!”
張岯聽到這話,卻是一臉頹喪的澀聲道。看來日前這一場家變,還是在其心里留下了非常深重的陰影。
張岱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只是拍拍他肩膀后便起身行出。當他再轉去別室看那襁褓中的小妹時,這女娃已經被乳母哄睡了。
正常的家居生活就是這么平淡,而太常寺的工作在薛縚告病休假之后,也變得波瀾不驚。
第二天張岱回到官署中,總算是見到了另一位協律郎馬利征。
這位同事四十多歲的年紀,瞧著就像是一個慣于埋首案牘的老學究,大概是患上了近視,看人看物時總習慣瞇著眼探著頭,姿勢便顯得有礙觀瞻,這又不免讓張岱想起崔日知對其那刻薄評價。
“這幾日一直忙于別署事務,卻把本司案事拋卻,沒能妥善接洽張協律,還請張協律見諒!”
在府吏將兩人互相介紹后,馬利征連忙入前拱手致歉。
張岱的確因此被薛縚敲打一番,但見這位馬協律一臉的局促之態、也并不是刻意晾著自己,便也沒有多作計較,只是又隨口問了一句:“馬協律此去,可是將樂懸院的事處理妥當了?”
這話一問出口,張岱很快便開始后悔自己嘴巴賤了。
馬利征直接拉著他坐回席位上,說起樂懸院那些樂器的尺度規制,以及各種源流典故,從周隋一直追溯到先周,引經據典、滔滔不絕,聽得張岱腦殼都昏昏沉沉,不知不覺時間就來到正午。
這位馬協律固然是一個滿腹經綸的老學究、表達欲又很強,但行動力倒也不差,歸署之后便主動將職事包攬大半,頓時便讓張岱清閑下來,大感有這樣一位天生牛馬圣體做工作搭子,簡直就太愜意了。
眼見署中也沒有什么要緊的事情,張岱索性留在署中吃完午餐就早退了,準備下午去拜訪一下邠王。
途中路過南市的時候,他本來還打算入市去置備一份禮物,可是一想到彼此乏甚交情,而邠王的身份又擺在那里,而且還不知其意如何,禮物太貴重還是太寒酸都不妥當。
給孩子帶點東西的話,哪怕只買點點心也得動用馬車去拉,否則根本就不夠分的。
所以在考慮一番后,張岱干脆便放棄這個想法,直接空手登門,看看這邠王到底有什么意圖。
盡管心中有所準備,當張岱來到履信坊邠王邸時,還是被其家邸那門庭若市的盛況嚇了一跳,甚至忍不住站在門外仔細端詳一下那儀門列戟,確定這里就是邠王邸,而非什么賭場雞寮。
不過好在過了前庭之后情況便好了一些,中堂作為主人主要活動與待客場所,倒也符合邠王的身份,建造的氣派有加。
張岱在邠王門仆的引領下步入堂中,抬眼便見到邠王在堂上正襟危坐、倒也頗具王儀,只是衣袍前襟上一大團似是胭脂暈開的色團有點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