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作為京畿地區的長官,雖然地位頗為尊崇,但每天處理的事務卻是雜亂繁瑣,與一般州縣官員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而且由于長安城中居住了大量的王公貴族,以至于京兆尹做起事來顧慮更多,需要耗費更大的精力。
源乾曜在宰相位上雖然碌碌無為,但是在擔任京兆尹的時候卻好評頗多,他政術精熟、能夠很好的協調諸方,行事并不以強直稱,但卻官民稱便,所以才能在京兆尹位置上任職這么久。
但是隨著年紀的增長,源乾曜也漸漸感覺精力不濟,每每要在官廨中從早到晚坐衙,工作量既大,需要兼顧的事情也越多,精力也不如之前旺盛,一些復雜事情處理起來便不像以往那樣游刃有余,所以一些府中的雜務也都下放給僚屬去完成,不再事必親躬。
這一天,源乾曜又是忙碌到傍晚時分,安排好今日留直人員后,他便準備回家了,他又約了幾名朝士在家聚會,作為主人總不好讓讓客人在家久等。
大概因為太過勞累,當其上馬時不由得打了一個趔趄,幸在一旁家奴眼疾手快入前攙扶,這才又勉強翻身上馬。
“宇文拜相后,阿郎赦還,應該考慮辭官致仕了。”
源乾曜在馬背上緩緩向外行去,心中暗忖道。他并不像張說那么權欲旺盛,之所以仍然戀棧時位,也是希望能將親友家人做一個更好的安排,尤其被遠謫于外的長子源復更成了他一塊心病。
他自知他的兒子或許才力有所欠缺,但也沒有那么壞,之前汴州時雖然有些處置失宜,但若不是被政敵抓住痛腳大肆打擊,不至于獲得那么大的罪責。
他心里這么盤算著,當將要行出官廨的時候,外間突然響起急促奔馬聲,旋即便有數名禁軍軍士護從著門下省的給事中劉彤、以及一名侍御史快步入內。
“源公尚未離署,當真勤勉啊!幸在幸在,下官等來得及時,可以直接告事于源公。”
劉彤與宇文融關系比較友善,看到源乾曜后便笑語說道。
源乾曜見到兩人入此,心中自是免不了直犯嘀咕,但還是鎮定的笑語問道:“當下已經日暮,兩位近侍入此何事見囑啊?”
劉彤聞言后便笑語道:“某等是奉圣上口諭,入此來提取一樁發賣官產的卷宗。平康坊李宋公故邸,日前有司應是發付京兆府發賣,源公可記得此節?”
源乾曜聽到這話后,心內頓時又是一緊。區區一樁官產發賣的事情,自然無需勞動他這個京兆尹親自處置,一般情況下這種小事甚至都沒有資格擺上他的案頭。
但李令問故邸發賣一事他卻真的有所了解,倒是跟李令問的身份地位無關,而是因為他的兒子源潔日前回家告訴他那張岱之所以追債,就是因為和李林甫就此宅邸產生了爭執。
不過隨后源潔便表示他已經妥善處置好了這件事情,所以源乾曜便也沒有再做追究。他既要忙于京兆府事,還要幫助宇文融結盟,自然沒有太多閑暇過問這些小事。
可是現在門下給事中和御史臺的侍御史聯袂登門,指明要拿取這一樁案事的卷宗,而且還是奉了圣人的差遣,源乾曜自然明白這是出問題了,而且問題似乎還不小。不只直達天聽,甚至圣人都等不及第二天再派人來取!
“此事府員處置,我倒未作親覽,請兩位前堂暫候,容我入內安排府員拿取。”
源乾曜強自按捺住心中的震驚,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先讓府員將兩人引至前堂,然后他便快步向衙署正堂而去,步履矯健,甚至就連頜下的胡須都飄揚起來,全無剛才的老態龍鐘。
回到直堂之后,他便連忙招手道:“速去、速去!將李宋公家宅邸發賣卷宗取來,全都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