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岱從裴光庭家出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時分,自家宅地上那些工人們也已經收工,正在排隊領取著工錢。
這些人見到張岱走回來,各自臉上都露出和善的笑容,有幾個還連連向其拱手作揖,口中高呼道:“張郎豪義!”
所以說張岱為什么要善待他們?他也喜歡被夸,喜歡收獲別人的感謝啊!
就拿今日宅地動土來說,幾個和尚跑過來念經作法一通,便要拿走幾十貫錢,這還是看在同坊鄰居的面子上給的友情價。
而這四十多個丁卒一整天用工使力,工錢滿打滿算六七貫而已。即便是加上供給他們的飲食,也抵不上請和尚念經的花銷。
長安城中類似的力傭,每天工價通常不足百錢,至于官府的和雇價格則就更低。
唐代的賦稅法律規定,每丁每年需出役二十天,有事服役、無事收庸,所收取的丁庸是每天三尺絹,而在進行一些政府工程的時候,為了統籌方便,往往是直接收庸,然后再進行和雇,和雇的工價往往要比丁庸還略低一些。
一匹絹的價格通常在四五百錢之間,一匹為四十尺,丁庸三尺,和雇工價則就要控制在三五十錢之內,甚至還要更低。張岱開給這些丁卒的工錢,是官方和雇的四五倍,是私人雇傭的兩倍多。
當然,這些人也對得起他們收取的這一份工錢,當張岱走進自家宅地的時候,這里情況已經是大變樣,不只中堂的地基規劃的更端正,前邊的湖澤也進行了一番拓寬與修整,與此相連的其他一些屋舍地基也已經挖造了一部分。
“明早這些工卒們再過來,便可以夯造埋樁,開始起造中堂。中堂大體數日內便可造就,屆時漆工雕工便可入堂雕飾梁架,余處一起趕工……”
陳東入前來向張岱介紹著后續的工期安排,同時又躬身笑語道:“群徒皆言張協律乃是人間難得的仁義主家,徒等也一定要用心做工以回報厚待,絕不能為了貪圖工錢待遇便拖延工期,務必要將張協律堂宅造的又快又好!協律對于工事進度還滿意嗎?”
張岱聞言后便微笑著點點頭,旋即便說道:“趁著天還未黑,趕緊回家去吧,不要耽誤了入坊的時辰。”
他可以提供給陳東一匹馬作代步,但這足有四十幾名工人,而且還都是剛從隴右前線歸鄉休整的邊卒,他可不敢供給這些人馬匹,讓他們馳游坊間。
工人們在領取工錢之后,又各自揣起幾張大餅,然后便一路歡笑著離開平康坊。
張岱在工地上巡視一番后,又安排家人留此值勤看守,然后便也回了家。
當其到家時,見到有幾個奴仆模樣的人在自家門前探頭探腦的張望,這幾人察覺到張岱一行人的動靜后,忙不迭向街尾奔跑過去。
“這幾物鬼鬼祟祟,我也瞧出他們是臨曲蕭相公家奴!阿郎,要不要告街徒將人執回?”
丁青望著幾人離去的方向,嘴里冷哼說道。
“由他們去罷。”
張岱聞言后便微笑說道,眼下蕭嵩雖已拜相,但仍兼任兵部尚書,裴光庭與之同署為官,且彼此關系還不甚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