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岱自知那劉娘子應該少不了向其兒女灌輸“只要張垍親近關懷她們母子、她們就能在張家安穩生活下去”之類的想法,所以阿蘭見到父親對其如此冷漠才如此驚慌,身體都嚇得顫若篩糠。
他雖然也是從庶子突圍而出,但是他的經歷卻并不具備復制性,尤其阿蘭才只是一個幾歲的孩童而已,正是將父母視作天地的年紀,就算教其忤逆生父,這小子必也不敢聽從。而且其嫡母乃是皇帝的女兒,又比之前的鄭氏強大得多。
張岱自知張垍這個家伙是沒什么可指望的,這母子能不能在張家安穩生活,終究還是要看公主的意思,于是他便湊近阿蘭小聲說道:“你應去向公主作拜,公主包容了你,你耶也不會再苛責你。”
“我、我聽六郎的。”
阿蘭聞言后,連忙擦擦臉上的淚水,站起身來行至公主席后便又俯身作拜下去,口中小聲道:“奴、阿蘭拜見公主。”
接下來倒也沒有發生什么公主冰容消解、笑逐顏開,望著這恭敬有禮的小庶子迸發母愛的夢幻場景。公主對此同樣也是置若罔聞,唯其身側侍立的婢女因見阿蘭趴在了公主座下彩氈一角,抬腿將屈身深跪的阿蘭向后撥了一撥。
“這豪主刁奴過分了,將我家兒郎當誰!”
張埱看到這一幕,頓時便面露不悅之色,當即便要起身去拉起阿蘭,但卻被張岱抬手制止下來。
張岱自知這癥結根本就在張垍這個家伙,他自己都不正眼瞧自己的骨肉,又指望誰去關懷呵護?他們這里擅自插手其家事,非但幫不出什么條理出來,反而會徒惹憎怨。
如果在這里喧鬧起來,讓公主自覺得在其兄弟姊妹面前丟了臉面,那么無疑會讓阿蘭母子處境更加惡劣。
張岯倒是從那深跪在地、不敢動彈的阿蘭羸弱無助的身影聯想到舊年的張岱,他湊近過來小聲說道:“阿兄,過往我也懵懂無知,不知孝悌之義,見到阿兄屢遭刁難卻無動于衷。阿兄不以舊事恨我,仍肯關懷友愛,此情我銘記心扉,絕不敢再忤逆阿兄!”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人倫丑態最是讓人不齒,諸事誠足為誡,來年家風仍系你我兄弟之身。”
張岱聞言后便拍拍他肩膀,輕聲對張岯說道。他們老子那一輩算是養廢了,張埱雖然不像其兩個兄長那么生性涼薄,但是作為老來得子、備受寵溺,玩樂心大過了事業心,也沒什么大指望的。
席中這些小思量暫且不說,幾人坐定未久,球場上忽然又爆發出一連串的喝彩聲,眾人這才又想起來還有馬球比賽在進行呢,于是又都紛紛將視線投向球場。
此時的球場上比試的兩支隊伍,其中一支士氣如虹,另一支則已經被沖得七零八落、潰不成陣,隨著場邊計時的鑼聲敲響,這一場比賽便也宣告結束。
球手下馬寬解護具,站在球場外圍觀的一些人也意猶未盡的回到帳中,其中就包括李峽和竇鍔這倆活寶。兩人見到張岱也坐在席中,頓時便哭喪著臉說道:“張六,咱們輸了。”
張岱觀賽片刻,也瞧清楚比試的兩支隊伍一支是東宮的球隊,一支則是河東王所組建的隊伍,河東王親自上陣,自家銀環也在場上幫手,但還是抵不住東宮隊伍的沖擊。
不多久,滿頭汗水的河東王有些喪氣的走入帳中來,先向太子拱手道:“太子殿下所調教當真非凡勁旅,某自愧不及!今于球場露丑,也算博殿下一笑。”
“馬球之戲,孤亦不習久矣。東宮群徒,皆家令、率更令就北門、五坊訪募而來。王能入場列陣相與競勇多時,可謂技精,一時勝負,不必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