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中有兩座常規的刑場,分別在東西兩市。至于不常規的那就更多了,諸如玄武門之類,時不時也會啟用一下。
刑場之所以要安排在鬧市當中,取意就是“刑人于市,與眾棄之”,既能表達對犯罪分子的厭惡摒棄,同時又能起到一定的震懾教化作用。
張岱一行人在大理寺將眾案犯提取出來驗明正身之后,然后又等待了一定的時間,等著這些死囚們的家屬到來,再一起出發往東市刑場而去。
今天需要行刑的有十三人,除了王毛仲的兒子王守慶之外,還有其他幾名北衙將官之子,以及數名東宮奴婢。
張岱翻閱了一下卷宗,發現這些人定的罪名果然是惡逆之罪,是家奴部曲意圖謀害主人。
這倒也不算是強詞奪理,王守慶仗著父親在北門的權勢,招引眾多北門子弟出入少陽院,而這些北門少徒本身就不是什么德義兼備的良善少年。
眼下這些人聚集在太子周圍或還只是吃喝玩樂,哪天喝高了想要扶助太子提前登基,他們也能恃此從龍之功而在父輩手中搶班奪權,這種事情不是沒有可能,也不是沒有先例。
對于圣人而言,這種情況哪怕只要稍有苗頭,那就要進行嚴厲打擊以防微杜漸,絕不可能等到他們付諸行動之后再加以追懲,而且到時候能不能懲還得兩說,亂拳打死老師傅的事也不是沒有。
這些死囚們一個個形容枯槁,他們的家人們同樣也都有些精神萎靡,彼此見面時神態或是悲傷、或是憤懣。
張岱留意到王毛仲家里并沒有太多人露面,只有其長子王守貞帶著兩名家奴,牽著一駕拉著棺槨的牛車來到大理寺。
這王守貞早前被安排到張家擔任防閣仆役,不過等到圣駕返回長安后,這種羞辱性的懲罰便也結束了。算起來張岱也有很長時間沒有見過王守貞了,如今再見面,只覺得這王守貞真是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其人身穿一襲樸素的布衣,一副低眉順眼、謹小慎微的模樣,完全沒有了過往華服紈绔趾高氣昂的模樣。若非其同行家奴入前遞帖,張岱一時間都沒認出來他。
“仆見過六郎。”
王守貞也注意到張岱打量的眼神,便快步走上前來躬身叉手說道。
張岱見他這副模樣,心中也是頗感唏噓,略作頷首后便又問道:“你家只你來此?”
“家父昨日奉命離京出巡涇州群牧,次弟隨從而出。唯仆不才,留京料理家事。”
王守貞聞言后連忙又說道,如今的他對張岱有種骨子里的畏懼。
而其被廢為庶人之后,父親和幾個兄弟對他也都非常的冷淡,甚至以之為恥而多有羞辱,他對兄弟們也沒什么深厚感情,如今更沒有因為弟弟王守慶再次栽在張岱手里而心懷怨恨,甚至還隱隱有幾分快意。
“退去候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