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夫從腰間掏出一個羊皮水袋,“酒,喝嗎?”安遙搖頭謝絕,對方也沒客氣,拎著酒袋朝洞口走去,不一會兒,竟朝著洞外的雨簾跪了下去!他將酒從左至右傾灑在地,循環了三次……許久,才重新倚回石階之上,將余酒一股腦地倒入喉中。
這人衣衫破舊,卻不貪戀玉釵,看似自由,卻又縈繞著解不開的濃愁……可萍水相逢,也無需對彼此的過去刨根問底,安遙用長棍撥弄著火苗,想了想,問:“那你呢,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嗎?”
雨聲鑿鑿,清酒入喉,心中防備也在醉意中略略撤去,樵夫自嘲般輕笑一聲,“我?想做的事情太多了,可眼下卻連這該死的城墻都進不去……”
這幾日,他頗有虎落平陽的唏噓之感,萬萬沒想到用心設計的《城門布防陣》有天竟會將自己也攔在城外,早知如此,就該留多幾個應急的狗洞!無奈之下,只能在歲鹿山間尋找傳說中與皇城相連的龍脈入口,但數日過去卻一無所獲。
見安遙直直望向自己,他才察覺方才失言,忙憨笑掩飾,“哦,我是要去城里看望三舅,可身上牙牌丟了,進不了城門。”
本朝施行一人一牙牌制,憑牌出入城門,牙牌由稀有獸骨制成,采用了官窯最先進的印刻工藝,尤其是上面的點翠,不僅工序復雜,而且原料稀缺,很難仿制,無牌冒然入城者將被冠以通諜罪,抓入刑獄司中審問。
安遙沒有追問,一心想還他人情,思索片刻后認真道:“或許我可以幫你,這幾日辰時,你去五里亭的茶寮看看,如果見到掛著一紅一綠雙色燈籠的馬車,就躲進車內箱柜之中,待入城停在酒樓時,尋機離開便是……”
見對方神色疑惑,她又微微湊近,小鹿般的雙眼專注而澄澈,“此事未必能成,但若成了,你不必問我如何做到,我也不問你進城后去哪兒,好嗎?”
不知不覺,雨已經停了,空氣像洗凈一般,山間縈繞著白色霧氣,如墜仙境。
安遙本想自己走下山,可下過雨的路更加泥濘難行,樵夫見她腳傷未愈,走得艱難,便再次背上了她。
很快,兩人就到了山腳,忽聽重重疊疊的呼喊聲在林間回蕩,“少夫人,少夫人……”
這聲音不是嬋兒嗎?她忙讓樵夫將自己放下,“這是我的家仆。”
樵夫頓時明了,立即將人放下,他眸光微黯,雖早已猜到對方不是尋常丫頭,卻沒想到她已經嫁人了。
來人果然是嬋兒,還有莊嬤嬤和那幫莊子里的人,再回頭,山林空蕩,煙霧迷蒙,那樵夫早已沒了蹤跡。
山腳已有馬車等候,幾人七手八腳將人扶進車里。
“四少夫人,都是老奴不好,聽岔了上頭的旨意,夫人已經責罰過我了,還讓我來這兒負荊請罪,接您回去,府中已經為您備好了接風飯,咱們這就出發吧!”莊嬤嬤笑臉盈盈,跟早晨簡直判若兩人。
安遙卻沒給她這個面子,淡淡道:“莊嬤嬤,您沒看見我受傷了嗎?是你交差要緊,還是找個大夫給我治傷要緊?”
看著安遙紅腫的右腳腕,莊嬤嬤頓時啞了聲,回府雖不算太遠,但這路上顛簸,難免會加重傷勢,眼下也只能先回莊子治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