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的小雨終于停了,這日清晨醒來,空氣里彌漫著早春的清新氣息。
有了老太君發話,府醫這幾日表現得格外殷勤,不僅每日三趟地來,還痛下重本,用上了最貴最好的藥材。
短短幾日,安遙的腿傷就痊愈了。
投桃報李,她也用老太君賞賜的貴細補品做藥膳引子,精心烹制,如今老太君已經能正常進食了。
離開寧壽堂,安遙又去給吳夫人請安,對方依舊婆母架子十足,先是讓莊嬤嬤教了她些婦言婦德,又警告她在外不得擅用侯府名號,然后才放她離開。
給長輩們請過安,安遙便領著祖母所賜的侍女共乘府中車馬,徑直朝著芙蓉樓而去。
“你叫什么名字?”
“阿展。”阿展音色很冷,人也喜靜,能一個字回答的絕對不說第二個字,兩人掰扯了幾句有的沒的,車內就徹底靜了下來。
今日天色很好,安遙微挑車簾,街景如走馬燈般流轉,樓廊畫閣與繡戶珠簾交織變幻,讓人目不暇接。
京都的繁華熱鬧與吳恙札記中記載的別無二致,但真實世界的立體生動卻是文字所無法比擬的。
步入酒樓前廳時,已近午膳時分。
正值午膳,人卻少得可憐。
環視一周,安遙有些詫異。
按說如此雅致的裝潢是費了番心思的,可里頭陳舊的桌椅擺設卻顯得十分突兀。
比方說,廳中央有個精美的看臺,依稀能辨出流水環動、奏樂起舞的痕跡,可此刻卻只擺了些潦草的盆栽,有的盆角竟還缺了口子……真是玉盒里裝了個草葫蘆。
嘆息間,已有人熱情迎客。抬眼一看,正是那個打雜的侍女,似乎叫做枇杷。
安遙將白世宇所寫的收據拿了出來,對方臉上頓時流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又怯怯確認了一遍,“您就是……新東家?”
“啪!”忽聽一聲脆響,隨即有人怒罵:“等了半天,你們就拿這種東西來糊弄我們主子嗎?”
聲音是從看臺邊上的雅亭傳來的。
廳內本就空蕩,這聲音尤為刺耳,驚得食客們紛紛側目,有幾個好事的還湊上前去瞧熱鬧。
只見廳內站著個尖嘴猴腮的精瘦男子,正在高聲斥罵,不過,看打扮似乎只是小廝。
他前面坐著的才是正主,那人套在紅衫外的繡金小褂緊緊繃著,才勉強環住他的腰腹,真是腰纏“萬貫”,富貴逼人。
在此人面前,擺著幾盤幾乎沒動的菜肴,盤邊殘留著一只白瓷茶蓋,茶身則靜靜躺在地上,碎成了幾瓣。
方才的脆響,八成就是他摔砸茶盞的聲音。
跑堂的小豆子已經倒好了新茶,躬身遞到桌前,“馬員外,真是不好意思,您先喝杯茶,我們這就重做。”
原來這金褂老爺姓馬。
馬員外沒有接茶,他身后的小廝倒是搶過了話頭。
“還做什么,都這么多遍了,再做又能有什么區別?還說是老店呢,我呸!讓你們管事的出來!”
“真是不好意思,我們管事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