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裂紋香爐騰起青煙,探春敏銳的覺察著,似乎與往日的有些不同。
說來也有意思,自己嫁過來之后,因有一次自己點上了意和香,蔡經略就十分喜歡,還特意問了探春這是什么香。
“這不過是在家時候,與姐妹們閑來無聊,翻看黃庭堅的香譜,用了他的法子,做出來的意和香。”探春告訴他。
“甚好,甚好,可惜就這么點兒,我都不好意思向你要了。”蔡經略惋惜道。
“這有何難,此香以沉檀為主。每沉一兩半,檀一兩。斫小博骰體,取榠濾液漬之,液過指許,浸三日,及煮干其液,濕水浴之。紫檀為屑,取小龍茗末一錢,沃湯和之,漬碎時包以濡竹紙數重炰之。螺甲半兩,磨去齟齬,以胡麻熬之,色正黃則以蜜湯遽洗,無膏氣,乃以青木香為末以意和四物,稍入婆津膏及麝二物,惟少以棗肉合之,再用模具成型,便是了。”探春倒也不藏私,直接告知他。
“這可太好了,不知王后可愿分享,讓內廷司也照著這法子,調制出來,本王好時常熏之。”蔡經略趕緊討要香方。
探春爽快給了方子,自此以后,蔡經略的書房內,總是用意和香。
于是等著無人的時候,探春將浸過牛乳的絲帕覆在香爐上。孔雀膽遇乳結霜的特性,讓爐壁漸漸浮現出蛛網狀的藍紋。
以前的探春壓根兒不懂這些,但為了在飄零海外島國的自己活下去,探春從打定主意要來和親開始,就開始翻看醫書。
探春現在很確定,有人在給蔡經略下毒。
這個發現讓探春大吃了一驚,一個月的留意,探春就查出來了:上書房的內監胡煒,早就暗中投靠了大王子蔡國珣。
蔡國珣只怕是覺得自己作為長子,又是辦差最多的,若是他爹死得早,那對他還是有利的。
別的不說,就現在朝廷內的大臣,支持他的絕對比支持老二的要多。
不得不說,蔡經略還是太自負了,他完全沒發現,自己用的香,已經被人加了其他東西進去。
探春自然不會去提醒他——蔡經略死了,對朝廷和自己,都有好處。
當然,蔡國珣此時展現出來的謹慎細致,讓探春也有些駭然:當一個人處心積慮的時候,竟然能做到這種細微的程度。
用毒的量很少,并不會在短時間內引發什么。但時日一長,那就深入骨髓,徹底沒救。
春祭大典,蔡經略握著她的手忽然劇烈顫抖。
探春就知道,這是慢性毒藥發作了。
蔡經略卻渾然不覺,反倒是探春:“王后的手,怎么這般涼?”
不是自己的手涼,而是國主你的手太熱了。不過這話,探春沒說,而是笑道:“大概吹了風,倒不覺得冷。”
蔡經略病倒,就是十日之后了。
他這一病來勢洶洶,但一時半會兒,死不了。島國太醫束手無策,而兩位王子壓根兒的心思,就全都放到了爭奪大位上。
昏昏沉沉的蔡經略每次醒來,都只看見探春在旁守著,心底柔軟的不像話的同時,對兩個兒子,簡直是恨入骨髓了。
所以很多時候,蔡經略寧愿在清醒的時候,將重要事務交代探春,也不愿意交代給任何一個兒子。
探春便吩咐江春華,時常帶著孩子蔡國佑,來蔡經略的病床前。
如此一來,蔡經略對大的兩個兒子就越發失望了。
詭異的是,蔡經略現在搞不清楚,自己這病到底怎么回事兒:每日倒也不覺得多難受,但就是昏昏沉沉,尤其是白日,總要熟睡五六個時辰,到了夜深反倒是又會清醒過來。
再者就是渾身綿軟無力,有時候一陣一陣頭疼。疼的時候不得了,殺人的心都有,疼過了,又好像什么事兒都沒有。
有時候半夜醒來,看見探春趴在自己床邊睡著了,蔡經略心底不免想,他曾經懷疑過的王后,反倒是一直一直守著自己的那一個。
中原王朝有句話,叫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說不定比起自己兩個為了大位不擇手段的兒子,反倒是王后更純粹些。
王后遠離家人來到這兒,能依靠的,就只有她的夫君。
如此一來,兩位王子在前朝你爭我奪,還沒死的國主,卻是越發信任他的妻子。
拖了小半年,蔡經略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
而探春在這段時間內,已經將蔡經略的字跡,模仿到了九成。
探春看著醒的時間越來越少,腦子也越發不清醒的蔡經略,果斷給黛玉那邊送去了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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