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管事,師相門前怎么這么冷清。”
管事立刻說道:
“蘇翰林是不知道,閣老之前就放出話,凡是年前上門拜會的都要打入另冊,在京的官員哪個還敢貿然拜見啊。”
果然是高拱的性格啊。
蘇澤笑著說道:“看來我也要被師相打入另冊了。”
管事連忙賠笑起來說道:
“蘇翰林說的哪里話,閣老再不見外客,也不會不見您的,快去書齋吧,閣老已經在等您了。”
蘇澤雖然沒見過高拱脾氣暴躁的時候,但是也清楚這位師相的風評,那絕對是說到做到的。
李春芳是上善若水,那高拱就是野火余燼。
普通人剛剛入官場的時候,都是干勁十足,想要改天換地,一展政治抱負的。
但是很快就被現實打擊,明白了自己力量的渺小,一部分人就會屈服現實,變成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一部分人則會放棄初時的理想,變成韜光養晦的日子人。
但是和高拱這樣,從進入官場至今,始終風風火火,從來都為了自己理想而沖鋒的人,實在是太罕見了。
世人都說高拱為政急躁,但是蘇澤卻知道,高拱是覺得時不我予,必須要盡快完成自己的政治理想。
他這種試圖燃盡自己,也要推動變革的想法,就如同野火余燼一樣,試圖點燃整個大明官場。
蘇澤也不知道自己穿越前的歷史上高拱是怎么想的,他最終點燃了張居正,引發了那場轟轟烈烈的張居正變法。
而這一世的高拱,則發現了“實學”這個工具。
于是高拱這些日子,都在想盡辦法完善實學。
蘇澤登門的時候,高拱手里拿著放大鏡,在書桌前苦思冥想。
“子霖來了?坐。”
高拱這一次沒有放下手里的紙,而是直接吩咐蘇澤坐下。
“你看看這篇文章。”
蘇澤恭敬的起身,接過了高拱手里的這篇文章。
蘇澤一看署名,是高拱的得意門生張四維,他認真的讀了起來,卻發現這是一篇經典的訓詁學文章。
所謂訓詁,就是注釋的意思。
這門學問,主要就是研究古代的詞義,尤其著重于研究漢魏以前古書中的詞義、語法、修辭等語文現象。
然后通過這種類比對比研究,再結合文章的上下文和背景,解釋古文的含義。
這是因為中華語言,經歷了兩次斷裂。
一次是秦漢之季的大斷裂,原因自然是焚書坑儒后,不少先秦典籍失傳。
秦末戰亂又讓大量讀書人死亡,漢初的時候為了搜集典籍,很多都是官員去找存世的學者口錄,這其中就有很多粗陋和筆誤,卻又被漢儒傳下來。
漢代儒生還特別喜歡假托古人編書,或者在古書中添加自己的私貨。
從魏晉到唐宋,都在為這些內容爭論不休,所以誕生了訓詁學。
第二次大斷裂,是元末明初的時候。
這次的斷裂,是語音上的。
唐宋的詩詞都是連續的,宋代的詞人能唱唐詩,語音和平仄都是一致的。
但是經歷過了元代和元末的混亂,唐宋的官話發生了變化。
所以明代開始就無法再彈唱唐詩宋詞,很多唐詩宋詞的格律,在明代讀起來都是違反聲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