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知道蘇澤的為人,王任重都認為蘇澤是在戲耍自己。
蘇澤說道:
“兩位同年聽蘇某說完。”
“首先說我朝的驛站制度,太祖設置驛站,陸有馬驛,水有水驛,本來是用來供公差使用,或者用來傳遞緊急軍情的,再有就是御史出訪地方,或者陛下恩準優容的人員。”
“每有一驛,馬驛要附近的百姓分擔納馬錢,水驛要百姓納船。”
“驛站附近的各戶還要派人去驛站當差,所謂‘自備工食,其草料馬匹船隻鋪陳等項、各照田出銀、買備應用’。”
“除了馬夫船夫外,周圍百姓還要輪流去驛站做管戶,為來往使客制造飯食。”
蘇澤接著說道:
“原本按照太祖的制度,能使用的驛站的人其實并不多,也不會對驛站附近的百姓產生太大的負擔。”
“但是上一次蘇某的好友汝默兄勘遼往來,卻發現驛站負擔極重。”
“可就算如此,過往驛站的官員們還是不覺滿足。”
“官員們要置辦酒席、要隨從人員、要廩糧蔬菜、要油燭柴炭,這些東西,也都加派在了當地百姓的頭上。”
“可如果僅僅是往來官員也就算了,還有很多人打著辦差的旗號,手持官府頒發的堪合,肆意使喚沿途驛站,有些官員甚至給沒有官身的人也頒發堪合,還有人事畢后不歸還堪合,反而將手里的堪合轉賣,驛站的負擔越來越重。”
沈藻和王任重聽得認真,顯然蘇澤說的這些事情,是他們這些新官不知道的。
蘇澤接著說道:
“就說這京郊龍泉驛,有客房百間尚不能夠用,勘遼使團到了都要驛長協調住宿,以至于有正事的官差得不到好好的休息,奸滑之輩卻以堪合來盤剝驛站。”
“世宗皇帝感念了驛站的辛苦,著令戶部撥款補貼繁忙的上驛,今上繼位又體諒民力,又將中驛囊括其中。”
“而隆慶二年,戶部用來撥助驛站的銀子就達到了五十萬兩。”
“如今這些人,吃的不僅僅是民脂民膏,還有朝廷的公帑。”
蘇澤接著嘆息說道:
“我在翰林院中,曾讀到過太祖的敕令,洪武年間吉安侯陸仲亨從陜西回京師,擅自使用了驛站,結果引發了太祖的怒火。”
“太祖親書敕令訓斥吉安侯:‘中原兵燹之余,民始復業,籍戶買馬,艱苦殊甚。使皆效爾所為,民雖盡鬻子女,不能給也。’”
“太祖能明白民間的疾苦,世宗和今上也能體諒驛站的苦勞,可這些奸滑之輩卻不體諒君上和百姓,肆意糟蹋,這不是應該都察院站出來的時候嗎?!”
聽到蘇澤這么說,沈藻和王任重都激動起來!
是啊,驛站雖然是小事,但是聽蘇澤這么一說,卻是關系到五十萬兩公帑,關系到成千上萬百姓的大事!
兩人不知道,驛站這件“小事”,在崇禎年間就變成了大事,一個被裁撤的驛卒,變成了大明的掘墓人。
不過現在還沒到這個時候,蘇澤上次聽了申時行的話,就一直想著如何對驛站進行整頓。
今天沈藻和王任重送上門,蘇澤就有了計劃。
沈藻和王任重立刻說道:
“蘇兄,我們應該怎么辦!?”
蘇澤看到上鉤的兩人,接著拋出了自己的方案。
蘇澤說道:
“兩位兄臺都是山東道監察御史,對于山東事務都有監察權。”
“我京師東南西北有四座上驛,此外還有中驛二十座。”
“兩位兄臺年后手持都察院的印牌,在京師附近的驛站,尋那手持山東勘合的往來人士,將那些欺壓驛卒差使驛站的奸人捕拿,不就能向六科交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