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看向皇帝。
隆慶皇帝又親自看了一眼海瑞的奏疏。
海瑞的字如其人,一筆一劃都冷峻非常。
奏疏是非常標準的公文,海瑞除了附列了帥嘉謨的呈文之外,也將帥嘉謨所列的證據一并呈送,海瑞還將其他幾個縣的反駁呈文也列在后面。
按照帥嘉謨的意思,絲絹稅原本是整個徽州府的六縣一同承擔的,后來不知道為什么變成了單由歙縣一縣來承擔。
而現在帥嘉謨請求恢復原來的六縣承擔的制度,其他縣自然也要有意見。
稅收這種事情又是國家大事,如果處理不好是要鬧出民亂的。
所以海瑞寫了奏疏送到京師,請求朝堂查清楚絲絹稅的來龍去脈。
這份奏疏的時間太好了。
所以張居正拿到奏疏之后,立刻帶著奏疏來見了隆慶皇帝。
皇帝也沉默了。
對于皇帝來說,他根本就不知道在歙縣還交著一筆絲絹稅。
但是這筆稅,徽州府足足征了幾十年,海瑞在奏疏中講,徽州府六縣以鄰為壑,都快到了民亂邊緣了。
隆慶皇帝問道:
“張師傅,這份奏疏,您怎么看?”
張居正坦然說道:
“請陛下準奏戶部奏議,編修隆慶會計錄,明天下稅賦。”
果然是這件事。
隆慶皇帝明白了張居正的公心,心中那點猜忌也就煙消云散了。
他說道:
“那就按照戶部奏議,以后內承運庫的賬冊分檔保存在戶部一份。”
接著隆慶皇帝又說道:
“命有司查閱內承運庫賬冊,看看這徽州府絲絹稅到底是怎么收的。”
“陛下圣明!”
隆慶皇帝有些疲憊,自從成為皇帝后,無論是高拱還是張居正,那種親密的關系就消失了。
但是隆慶皇帝也明白,這就是為君的必由之路。
接著隆慶皇帝又說道:“讓吏部文選司推個山東清吏司郎中出來,蘇子霖這邊還是讓他多去去東宮,上次太子還問他蘇師傅怎么沒空去東宮講學的。”
張居正張了張口,本來還想要勸說皇帝,但是一想到自己這次上疏請修會計錄,本身就是犯了皇帝的忌諱,也只能閉上嘴。
事情辦成了,但是蘇澤又被皇帝拉回了東宮。
這到底值不值得?
張居正又按照老習慣,開始權衡利弊。
但算著算著,他又想起了蘇澤的話。
有些事情總是要撞上的,有些步子總是要邁出去的。
可邁出去后,事情也就這樣,原本的那些驚疑恐懼都已經消散。
張居正古板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他放棄了計算利害得失,而是站在蘇澤的立場上,設想著蘇澤接下來會怎么樣?
大概是,“下次一定還干”?——
皇宮中發生的事情,蘇澤已經知道了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