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沒有新意。
米哈伊爾并沒有注意到這個年輕人的表情,只是按照自己的節奏繼續念了下去。
“娃娃在哭。他早已哭得聲音啞了,也累了;可是他還是不停地哭;誰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才會止住。
可是瓦爾卡困了。她的眼皮睜不開,腦袋耷拉下來,脖子酸痛。她的眼皮和嘴唇都動不得,她覺著她的臉仿佛干了,化成了木頭,仿佛腦袋變得跟大頭針的針頭那么細小似的。”
念到這里的時候,在場的眾人無疑也已經聽出來了主人公究竟是個什么身份,甚至說,像這樣的女仆幾乎每一個貴族家庭都會有,專門為他們處理一下瑣事雜務。
“現在這樂曲卻反而招人生氣,使人難受,因為它催她入睡,她卻萬萬睡不得,要是瓦爾卡睡著了(求上帝別讓她睡著才好),主人們就要打她了。”
直到這里的話,一邊觀察著眾人的反應一邊聽著米哈伊爾的朗誦的別林斯基倒是還能理解,就是一位可憐的姑娘一邊哄孩子一邊努力地不讓自己睡著。
但是接下來的內容,卻是讓別林斯基微微一怔:
“她那去世的父親葉菲木·斯捷潘諾夫這時候正在地板上翻來覆去地打滾。她看不見他,可是她聽得見他痛得在地板上打滾,哼哼唧唧。依他說來,他的“疝氣病鬧起來了”;
他痛得那么厲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有吸氣的份兒,牙齒在打戰,就跟連連打鼓一樣:“卜--卜--卜--卜……”
她母親彼拉蓋雅已經跑到主人的莊園里去報告葉菲木要死了。她去了很久,應當回來了。瓦爾卡躺在爐臺上,醒著,聽她父親發出“卜--卜--卜”的聲音”
明明是在哄孩子,為什么她的眼前又會出現這些畫面?
已經困到了極致,以至于眼前出現了強烈的幻覺?
而在這樣的幻覺中,這位姑娘終于等來了主人家的馬車將他的父親接走,但是最后依舊得到了這樣的消息:
“彼拉蓋雅回來了;她在胸前畫十字,小聲說:“他們夜里給他治了病,可是將近早晨,他卻把靈魂交給上帝了。祝他到天國,永久安息……他們說治晚了……應該早點治就行了……”
這樣的幻覺并沒有持續太久,這位姑娘很快就重新回到了現實:
“瓦爾卡走進樹林,在那兒痛哭,可是忽然有人打她的后腦勺,下手那么重,弄得她的額頭撞在一棵樺樹上。她抬起眼睛,看見自己面前站著老板,那個皮匠。
“你在干什么,你這個賤丫頭?”他說,“孩子在哭,你卻睡覺!”他使勁揪一下她的耳朵,她晃了晃腦袋,就搖那搖籃,哼她的歌。”
縱然被老板打醒,但是很快,這位似乎已經困到了極致的姑娘突然間就又模糊掉了幻覺與現實的距離:
“綠斑,褲子和襁褓的影子,跳動不定,向著她,不久就又占據了她的腦子。她又看見滿是稀泥的大路。背上背著行囊的人和影子已經躺下去,睡熟了。
瓦爾卡瞧著他們,自己也想睡得不得了;她恨不得舒舒服服地躺下去才好,可是她母親彼拉蓋雅在她身旁走著,催她快走。她們倆正在趕到城里去找活兒做。
“看在基督面上,賞幾個錢吧!”她母親遇見人就央求,“發發上帝那樣的慈悲吧,好心的老爺!”“把娃娃抱過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回答她,“把娃娃抱過來!”那聲音又說一遍,可是有氣了,聲音兇起來,“你睡著啦,下賤的東西?”
在這樣的現實與幻覺的交織中,這位姑娘依舊未能得到片刻的安息,只是在主人家的命令下做著一件又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