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別林斯基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米哈伊爾遞給他的那張紙的時候,涅克拉索夫和帕納耶夫也是越來越想看看那張紙上面的文字,但是過了好一陣別林斯基依舊沒有放手,反而看起來越來越激動。
看到這一幕,涅克拉索夫和帕納耶夫不由得對視了一眼,然后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這樣的意味:估計米哈伊爾是把他之前寫過的壓箱底的詩給拿了出來了。
同樣作為詩人,涅克拉索夫和帕納耶夫當然知道現場寫出一首好詩有多難,縱然靈感和激情在同一時間爆發,但這樣一般也只能寫下真正的好作品的胚胎,等冷靜下來后肯定還是需要經過一番認真的修改和思考的。
因此他們兩個人最開始的時候確實震驚了一下,但細想一番后,還是覺得米哈伊爾應該是把之前已經寫好的作品給默寫了下來,以此作為說服別林斯基去療養的理由。
現在看來就更是如此,畢竟以別林斯基作為杰出評論家的敏銳與審美,自然不可能因為一首普通的詩就驚訝這么長的時間。
不過就算是早就寫好的作品,能好到讓別人愣住,那也是真的很不常見。
米哈伊爾到底還藏著多少東西?
而且為什么他一出手就是極好的詩歌,他就沒寫過爛詩嗎?
哪有詩人沒寫過爛詩的?
想到這里,作為詩人的涅克拉索夫和帕納耶夫就又是忍不住對視了一眼,心里頓時也是感到一陣酸澀。
尤其是涅克拉索夫,畢竟他在十七歲那年就出版了他的第一部詩集,當時本來指望著靠那部詩集翻身,結果壓根就沒引起圣彼得堡文化界的注意,還被幾家小報噴的他連媽都沒了。
好在是別林斯基出于好奇關注了此事,也看了涅克拉索夫的詩集,然后半天說不出話來,改天就專門寫了一篇評論對著這部詩集一頓猛批,直接譏諷為“浪漫主義打油詩”。
之所以說是好在,當然是因為涅克拉索夫看了別林斯基的評論后覺得句句在理,俗稱被人給罵爽了,于是他便不由自主地靠近別林斯基,然后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不過現在的話,眼見自己很快就要有錢了,涅克拉索夫真的已經開始回收自己的這部詩集,準備到時候集中銷毀掉。
眼見都已經當老板了,老涅自然也想當個體面人。
而在感到酸澀的同時,涅克拉索夫和帕納耶夫其實私下里也猜測過米哈伊爾的詩歌創作情況,產量這么少質量卻極高,那么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米哈伊爾也寫了很多爛詩,只是他覺得不好意思所以統統藏了起來罷了!
猜是這么猜的,但涅克拉索夫每次去米哈伊爾家的時候都很仔細的觀察過,結果硬是沒有發現過一張廢棄的詩稿,為了愛惜自己的羽毛,竟然藏到了這種地步嗎,米哈伊爾你這家伙。
涅克拉索夫的腦中飛速掠過這些念頭的同時,別林斯基也終于是顫巍巍地將這張似乎是新鮮出爐的稿件遞了過來,盡管涅克拉索夫已經抱了很大的期待,但這首詩的開頭還是讓他驚了一下: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良夜,
老年應當在日暮時燃燒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僅僅這么三行,就已經把人拉入到了一種令人振奮的呼喚當中,既是鼓勵人同流逝的光陰、疾病乃至死亡進行搏斗,又或者是更多的東西。
“怒斥光明的消逝”又何嘗不能延伸為當下的社會現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