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身材消瘦而頎長,腰桿卻挺得筆直,雙手雖有氣無力地垂于腰間,可總給人一種肌肉關節間充滿力量的感覺。他身高似與我齊頭,內里穿著件黑色羽絨服,外面披了條黑羊絨斗篷。
斗篷及地,寒風吹起下擺,只見他下身穿的是黑色水牛皮皮褲,腳踩一雙黑色厚絨光皮筒靴。
在這片一望無垠的白色雪原上,他這一身純黑色打扮顯得愈發扎眼,給人一種莫名神秘,又有些死氣沉沉的感覺。
總之,我對他的第一印象是——沒啥人味!
最讓我感到奇怪的是,他腰畔斜斜的掛著一個五六十厘米的黑匣子,黑咕隆咚的也不知里頭裝著什么東西。
我被他那雙冷冰冰的眼睛震懾了大約四五秒鐘,回過神來才想起,他絕不是我們駐地的士兵,而且我以前也從未見過此人。當下第一反應便是——敵人!
“什么人?”
我立刻舉起步槍,對準了他。
他不說話,也不解釋,甚至紋絲不動,只是用那雙仿佛用萬年寒冰雕成的眼睛,凝注我的臉。
當時,我心里忽然生出一個詭異的念頭,我覺得自己仿佛在看一個死人。更可怕的是,我感覺到他眼里的我,好像只是一具尸體。
我們對峙了大約半分鐘,寒風從我們之間嗖嗖掠過,我的手竟開始顫抖。
這絕不是因為寒冷,也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我忽然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仿佛要將我的靈魂壓榨出來,一直壓入地獄。
這股可怕的壓迫感的源頭,正是眼前這個一身黑衣黑斗篷的怪人。
“班長,別開槍!”
這時,一名身穿軍大衣,五短身材,臉上帶著高原紅的年輕士兵快步奔了過來。我已認出,他正是我們班的老幺樓小佳。
樓小佳橫在我們當中,一邊按下我的槍口,一邊賠著笑臉對那人說道:“誤會,誤會……”
看見這小王八蛋胳膊肘往外拐,我心里當然不樂意:“誤會個屁,這人……”
我本想再罵幾句,卻被樓小佳搶過話頭。他壓低聲音,湊近我耳畔道:“班長,他是總區派來的人,咱們可得罪不起啊!”
不等我說話,樓小佳朝那黑斗篷畢恭畢敬地行了個軍禮,接著做了個“請”手勢:“我們連長請您營房里說話。”
黑斗篷也不回禮,一轉身,徑直向營房走去。
我心中又是惱怒又是不服,可不知為什么,望著黑斗篷遠去的背影,我心里忽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是,原本被人死死扼住的咽喉,忽然松開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