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的,這樣的雨天,她猜測,衙門都夠嗆能顧上安頓,愛去哪躲雨就去哪,就不用說被砸死的那些了。
等泡囊招了老鼠或者天熱招蒼蠅蚊子……不能往下尋思了。
“別一個個沒屁擱楞嗓子,閑得慌是吧?
看見沒?這些樣是我才買回的,羌活、大黃、柴胡、蒼術、細辛、吳茱萸,你們通通研細末,寶珠?”
“噯,奶奶。”
“你去翻翻布,將所有能用的、桌布也中,你們磨好細末,制香囊,用那布裝上。
咱家上百口人要佩戴,都別給我閑著。
還有,這兩日,店里別再接活,給那姓楊小子的列巴烤完,到時城門要還是不開,想想招,看看大郎他們能不能給找找人,咱們回家。”
……
這天后半夜,城里,城北那一片,仍然人頭攢動。
好些人在大雨中跪地哭嚎,哭自己的丈夫、妻子、爹娘就在這轉瞬間被壓的生死不知。
還有在襁褓中的孩子哭著哭著睡了,睡著睡著被吵醒又接著哭。
有的家里,只剩那一兩個人,更有四五家,只剩下一兩個孩童。
城里許多衙役都在這,用板子當擔架,倆人一組向外抬人,每當抬出血肉模糊的,一看那樣就出氣多進氣少的,衙役根本就不喊大夫了。
奉天府派來的大夫人數有限,要讓那些人集中去看還能救活的。
尤其是大夫從摸脈看,到熬藥,捆綁,這都需要很久的,藥童們跑的腿發軟,擔架上已經有很多排號的。
“求求你,救救他,救救我兒,求求你。”一名老婦在大雨中跪地雙手搓著祈求。
邢捕頭硬下心腸,甩掉老婦抱住他腿的手,一臉雨水問趕過來的官差:“你說什么?”
“……城南……水進屋……調集人手。”
雨聲和附近的哭聲嘈雜聲太大,邢捕頭聽的斷斷續續,但也明白了。
城南那里靠近渾河,許多人家進了水,要趁著那面還沒出事,調集人手去轉移百姓。
這一調集,活著的人更是哭的震天響,家里人還在里面埋著吶,你們沒挖完不能走啊。
可是眨眼間,這里的衙役就撤走了一大半,只留下少數人。
鏢局牛掌柜心砰砰跳,外衣都沒穿就拿下門栓,他以為大半夜有人敲門,是點心店那里出什么事了呢。
沒想到,是來人尋他家仨小子,讓大郎、鐵頭、虎子,速回倉場衙。
大郎一邊穿鞋一邊說:“不能是地庫進水了吧?”他們衙門口有個存儲的地下大庫。
鐵頭接過牛掌柜給包著三大塊列巴的包裹說,“我就知,咱們這幾日指定回不來。”要帶些吃的,免得忙起來挨餓。這是他們宋九族家的法寶。
虎子拿好佩刀,先朝外走:”行啊,總是比在童謠鎮當差的幾位兄弟強。我估么他們哥幾個從昨日下雹子就在外面,看看咱們城里的衙役就知曉,聽說都沒合過眼。”
牛掌柜在黑乎乎的雨天里,送走了仨小子,很是犯愁的:“唉。”
一犯愁在外面散著的押運隊。
二犯愁,你說好好的,買賣全都重新開張,這又要斷了。
先皇駕崩,斷買賣。下大雨,竟也得斷,啥時候是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