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方打聽,魯踐終于坐在了那個老人的對面。
老人一身麻衣,兩只眼蒙著厚厚的白翳,空洞無神,如同瞽目。風霜寫進他厚重的皺紋里,剝落了半頭白發。
他這么靜靜坐著,風在身邊打轉盤旋,這一刻魯踐仿佛看到了寺廟里破舊的泥胎木偶,一個姿勢,從出生到死亡,經歷千萬年。
“我是為了一柄刀而來。”他思索良久,決定打破沉默。
無人回應。老者似乎沒有聽到。
魯踐也不著急,他們兩個便安靜無聲地對坐,似乎在比拼耐心。
周圍的竹林颯颯作響,老者緩慢開口,“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半輩子了。”
他聲音沙啞,好像吞下了一塊燒紅的木炭。
“幾十年前,我還年輕。有人找上我,要我打一把刀,”他又道,“我問他的姓名,他說自己無名,別人稱呼他為......”
魯踐有些預感,老者白蒙蒙的雙眼似乎緊緊釘在他身上。
“魯踐。”
魯踐心道果然,面色卻不變,仍微笑著看向老者。
那雙蒙著白翳的老眼在他身上掃了一圈,老者嘆了口氣,“你不像他。”枯瘦的手指遙指魯踐,“只有眼睛一模一樣。你們是父子嗎?”
“不是。那是我的老師。”魯踐頷首對老師故人表示尊敬。
“是師徒啊......這樣的話,你隨我來吧。”老者顫巍巍起身,魯踐趕忙上前攙扶,老者又抬頭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
他們穿過竹林,魯踐不知道走了多久,仿佛一刻鐘,也仿佛一時辰,就在老者堅持不住的時候,他們終于到了目的地。
竹樹環合,像臂膀一般抱住中間一座草房。似乎前夜的風雨過于肆虐,草房此時顯得破破爛爛,魯踐正疑惑,老者卻掙脫他的攙扶,顫巍巍走了兩步,也不知他到底能不能看得見,但他就這樣站定在草房前,魯踐發現他的手在顫抖。
不是年老而造成的顫抖,而是如同少小離家老大回,看到熟悉的景色物是人非時難以壓抑的激動與懷念。
看著那座草房,魯踐瞇起了眼,視野中的竹林一瞬間由青翠變得枯黃,一瞬間幼筍刺破地面,綠葉衰敗,仿佛幾十年光陰壓縮進了這一瞬。
那座破舊的草房,數十年前一匹緞子掛在上面充作門簾,里面熱浪翻騰,一片火光,赤著上身的男子進進出出,竹林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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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身影默然而立。
他莫名有些熟悉,可他確認自己從未見過這一幕。
“又是這樣嗎?”他苦笑著搖了搖頭。
“三百年了,熒惑依舊不肯罷手嗎?”老人突然出聲。
“焱主萬年不朽。”魯踐退后一步,行了個禮。
老人長長一聲嘆息嘆聲似乎長著翅膀和尾巴,拖著濃重的氣聲,一圈一圈在人頭上聒噪。
“進來吧。”
魯踐跟著老人走近了那間草房。
進門之后第一眼就被正中央放置的巨大的鑄造爐吸引,上面蒙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好像老者眼中厚厚的白翳。
它們都還在這里,只是不再是當年的模樣了。
老者敲了一下墻,悶悶的一聲響,魯踐看了過去。
墻上有著好幾個凹槽,每個凹槽里都掛著一柄刀,除了最右邊的三個凹槽空無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