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西軍世家的家主,聚坐在一個火爐旁,爐中木炭燒的正旺,大帳內暖意洋洋。
小種經略相公種師中,生性有些冷淡驕傲,雖然都是種家嫡系,人望就比老種差了許多。
他面沉如水,低著頭說道:“夏賊滅了,西北大患已經不復存在,俗話說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朝中看不慣我們的大頭巾,大有人在,早在神宗時候,司馬相公便提出要收回西北世家兵權,讓我們到汴梁養老。如今去汴梁獻捷,難保不會有人舊事重提。”
折可求嘿嘿一笑,并不回答,他們折家在唐初開始,就是府谷之主。想要他們老老實實交出兵權,根本不可能,他們可以效忠大宋,為大宋打仗,但是須得保住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種師道左右環顧,笑道:“你們也不必太過緊張,西夏沒了還有吐蕃,吐蕃滅了還有蒙古,就算都掃清了,不是還有契丹這個勁敵。咱們西軍浴血百年,不是為了讓人卸磨殺驢。我遍觀朝中相公,唯有楊少宰與眾不同,沒有那些文人的酸腐自大。楊少宰狀元出身,官至使相,乃是文臣中的魁首,廟堂中一尊真神,俺們西軍要想存活,非要得他庇佑不可。”
折可求點了點頭,道:“此話不假,俺曾親眼看見,楊少宰和一群軍漢圍著一口大鍋,鏟了雪進去煮肉吃,大宋開國這么些年,有幾個文官不輕視俺們武人。當年狄青如何?被韓琦的一個姬妾,妓女出身的下流東西,指著鼻子罵賊配軍,韓琦也只是和幕僚們放聲大笑,頗以為得趣。
如今出了一個楊少宰,合該是俺們武人之福,說不定改變大宋朝堂的陋習,做到文武并濟,也落在此人身上。”
種師中掩嘴道:“只是此人,風聞不好,士林中名聲極差。”
種師道冷哼一聲,道:“他要是個士林推崇的,還輪到我們在此議論,不就和那些大頭巾一個德行。只是咱們現在托他庇佑,卻實在拿不出什么像樣的東西,能動得了他的心。
他是天子近臣,狀元及第,年少多金,弱冠之年官至使相,官家面前第一紅人,會理睬我等么?
只要能說動他,在官家面前進言一句,我等高枕無憂矣!”
大宋重文輕武,已經到了骨子里,嚴重到這些頂天立地的宿將,都會極度不自信。
這時候有一個文臣對他們稍微好點,便會讓這些軍漢傾心,可惜縱觀大宋,似乎一個也沒。
這和當時的風氣有關,文官們入仕之前受到的教育,就注定了不會出現折節相交,禮下武將的士子。這就是楊霖,作為一個穿越者,最大的優勢。
這時候,站在他們身后的小將種洌,欲言又止。
終于,他還是上前一步,輕聲道:“伯父,據小侄觀察,此人吃得苦,不缺錢,位高權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唯有一點或可利用。”
“哦?什么?”眾人一起問道。
“他在陜西官道,趟風冒雪,縱馬趕路,凍得涕淚橫流人棍一樣,下不得馬讓手下抱下來。如此困乏,尚不忘差手下心腹,到城中尋找美女,足見其好色。”
種師道輕輕地敲打著桌面,道:“我等西軍前程,許是要系在此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