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江。
源出西北黑山,窮至大塞野原,一任東奔,遠遠逐流東海。
它源頭在大楚境內,鄭國位在桐江的下游,一條江水,又將其劃開江北、江南兩段。
炆水,是桐江百千支流中,稍大的一條。
面容清矍的中年男人閉目立在玟水江心,一身儒衫,飄飄兩袖負于身后,默不作聲。
滾滾江水,整條河段。
原本湍急的江心在經行他時,都如烈馬變作羔羊,平緩下來。
遠處,松陽郡治下的長明城一片寂靜。
城中早已沒有活物,滿城的喪尸倒地不起,再無一絲動靜。
約莫半柱香后,杜紹之睜開眼睛。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絕艷的紅衣女子悄然站在另一側江面,細長的眼,清冷的眉,如被初春冷雨微微淋濕的遠山。
衣衫下,是比遠山更為柔軟、嫵媚的線條。
她手持青綢羅傘,素雅如新雪。
“你就是這一任天官?”
杜紹之轉過頭,“謝……不,現在該叫你謝微了。”
“孫微居然會把‘微’字傳給謝家的女人,真是意外啊。”
古板的中年人難得泛起一絲笑意,“他現在叫什么,孫喜兒?”
“老師托我給大先生帶一句話。”清冷的女聲隔著江面傳來。
她看向儒家這一位大先生,面有憂色,欲言又止。
“什么話?”
“夫子還不肯出手么?”
“夫子?”杜紹之搖頭,“時局雖迫切,但還沒糜爛到這程度。”
“況且。”他語氣帶著一絲嘲弄,“夫子,恐怕也不想見我。”
見杜紹之如此,新一任天官也是無言。
“活尸暴亂只是一說。”
杜紹之沉聲開口,“我下江南的來意,別人不知,你應該也清楚。”
“陰山夫人?”
杜紹之緩緩頷首。
“老師不是說,宣文君和陰山夫人立……”
“那頭詭崇出譎域后。”杜紹之面容肅穆,“數天前,她入了汾陰。”
“詭崇不死,陰山夫人更是不拘一城一地,宣文君不在,誰能把她逼回陰山?”女子語氣有些錯愕,“老師和地官為什么不一起出手,這不應該是天下的事嗎?”
她將目光看向杜紹之,“大先生,這種事情,為什么連夫子和陛下都不在意,不該動用炬龍衛嗎?”
詭崇不死,所在的居處,就是一方禁地。
它們雖然局限在譎域里,無法自由活動,但隨著殺人數量的增多,生魂一點點累積,詭崇的譎域也會一點點擴大。
歷朝歷代,在應對詭崇方面,從來沒有什么切實的手段。
無非是官府出力,將那一方土地劃為禁地,嚴令百姓進出。
詭崇無法獲得生魂,自然也無法擴大譎域,它的行動范圍也隨著譎域的停滯而不再增加。
前宋之前,在大齊的時代。
齊都竟有一只詭崇,由于監天司的失察,竟還令它生出了譎域。
齊王震怒,詔令天下人斬鬼。
不僅軍伍、宗派、諸世家,連高高在上的山上神仙,也一并來助拳。
結果,又能如何。
太微山的人仙上百次砸碎其陰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