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昇樓中。
酒足飯飽的崔元洲挺著肚子,在一眾水族侍女的簇擁下,顫巍巍從樓里走出。
在他身后,跟著面色淡然的白術和慧圓和尚。
白晞歪著腦袋,一臉古怪地盯著前方,那個挺著肚子的崔元洲。
她像只兔子般齜了齜牙,黑著一張臉,面色有些不善。
白術瞥見女孩兒不自覺捏緊的拳頭,心下一緊。
“崔元洲!”
他向前喊了一句,連連示意。
率先走在前處的崔元洲轉過腦袋,疑惑望向白術,待他看清白晞的黑臉時,面上神情陡然一滯。
“要不……”崔元洲小心翼翼:“我吐出來?”
“滾!”
白晞一巴掌將他打癱在地,仍是怒色不熄:
“一桌的東西,全被你吃了,你豬啊?!”
“明明你說請吃飯的……”
小胖子低聲嘟囔了一句,又撞見白晞黑漆漆的臉色,忙不迭收了嘴。
從地上爬起的崔元洲苦著臉,訕訕縮到白術身后,不敢怒也不敢言。
“你吃太多了。”
一旁的慧圓和尚抱怨:“我都沒吃上幾嘴。”
“你一和尚,吃個錘子的葷腥。”崔元洲翻了個白眼:“好不容易來一遭,又不用我出錢,可不得死勁吃?”
青黎圣地輕易不開放宮禁,而棠昇樓樓主,恰是青黎七子中最年長的一位。
他并非純血的蛟龍種,只是青黎君與陸上人族誕生的子嗣。
可偏偏,在七位蛟龍子中,他的道行也是最高。
這位曾與太微山道子辯法,彼此間不勝不敗。
這位雖做出了大事,卻一直連名姓都不顯,生平事例也不得而知。
唯一知曉的,便是這尊蛟龍子嗜好美食,這棠昇樓,也是在他的主持下開建。
棠昇樓席位難求,便是崔元洲來了這龍宮已有數十日,也才僥幸吃過一遭。
可單是這回,便令崔元洲魂牽夢縈,念念不忘至今。
故而這次難得有機會,他也是盡情滿了饕餮之欲。
小胖子又舔了舔嘴角,對黑著臉的白晞連連拱手,訕笑一聲,把身子縮在白術后面,半響不敢出聲。
慧圓和尚嘴角一抽,見白術已經走遠,又招呼崔元洲趕忙跟上。
此刻,棠昇樓中。
在四人逐漸遠去時,一雙眼睛,卻始終注視著他們,直到身影遠去,都久久沒有移開目光。
那是一個容貌奇偉的男子,身披明黃色的法袍,縷縷靈光在明黃法袍上蕩漾,現出圈圈漣漪。
他雙眉極濃,像是被墨染上去一般,黑且粗。
在男人臉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從左眼斜劃到下顎,讓這張原本也算是英氣的面龐,徹底破了相。
武道修行,在修成陽符二重,實現炁血臻至后,肉身與元神圓融如一,外邪難侵。
男人臉上的刀疤只是普通劃痕,并非什么道傷。
莫說陽符,便是初次邁入武道境界,胎息境的修士,只要搬運氣血,舊疤便能脫落下去,生長出新肉。
可這道刀疤卻始終停在男人臉上,十年如同一日。
甚至為了制止肉身的自愈,男人特意在臉上施了術,使這道刀疤保留原本模樣,依舊深深刻在自己臉上。
四人的身影漸行漸遠,很快便匯入街市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如同一滴水沒進池塘,再也不見蹤跡。
過了很久,男人才淡淡收回目光,將視線投向屋內。
這是一處精巧的靜室,寶光四射,五色雕琢之下的種種,皆是極盡華美。
在這間靜室內,除了男人之外,還有一個須發皆白,拄著九節竹杖的老人。
男人對老者微微頷首致意后,將目光投向掌中的傳信玉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