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進不知多久,男孩終于走出密林。
眼前是一片開闊綠地。濃霧到這里就沒有了,申時末的陽光過分溫柔,給草尖都打上一點金光。
窮山惡水的盡頭,是如詩如畫。
男孩卻沒功夫欣賞。
一路上,他都把竹簍改背到自己胸前,這會兒先解了簍子,才趴去溪邊痛痛快快牛飲一番。
而后,男孩一p股坐到岸邊的大石上,直喘粗氣。
他才八歲,盡管生性堅韌,體力也遠優于尋常孩童,但連趕幾十里山路還是幾乎不可能的挑戰。
千歲都不知道他是怎樣堅持下來的,沖著這一點,又高看他一眼。
白貓從簍子里跳出來,飛快爬上一棵大樹,動作輕靈優雅、活力充沛——它一路都被男孩背著,哪有什么體力消耗,這會兒精神得很哩。
高處的樹冠亦很濃密,換作旁人,大概只能看到無盡的枝葉。可在千歲眼里卻不是這樣。
它蹲坐在樹梢上,甚至還側耳傾聽了一小會兒,這才從樹上跳回男孩身邊,笑著道:“這山林的主人去送見面禮了。別急,你還可以再歇上一會兒。”先前放出的煙火動靜太大,山匪不聾也不瞎,早有動作。
其實不必她說,他也非歇不可。
他已經完全脫力,兩條腿都跟灌了鉛似地,一步也邁不動了。男孩這輩子都沒這么累過,待喘息稍定,就動手褪了自己褲子。
千歲就在一旁瞧著,罕見地沒有出聲嗔怪。
這種日常動作,現在做起來卻極端費勁。他呲牙咧嘴地褪了褲子,千歲就望見他大腿內側又紅又腫,皮膚都被磨爛。血也沾到褲子上,這會兒已經干涸,傷口和布料都黏在一起。倘若用力,肉都被撕下來,所以他的動作才格外小心。
盡管這樣,他還是疼得額上直冒汗。
“你從前沒騎過馬。”剛說完,千歲就知道自己道了一句廢話。這小子遇上她以后,才有騎馬的福氣好么?只不過馬鞍很硬,初學者騎得久了,免不了被磨破腿。他還一口氣咬牙騎了兩天,兩條腿沒廢掉就已經是奇跡。
他合不攏腿,走起路來就像螃蟹。看著男孩在水邊艱難地擦拭傷口、洗掉血跡,白貓從竹簍里叼出兩根細如牙簽的人參細須,叮囑他:“嚼爛了,放在嘴里含著,能補元氣。”
他累得快要虛脫,正用得著這東西。不過,哪來的呢?
千歲看穿他的眼神,沒好氣道:“這是吳老八的私藏。他給黃老頭子送人參,自己偷摘了兩根細須子,反正老頭兒也發現不了。”然后就落到她手里了。
男孩把人參須子咬到嘴里,又取出金瘡藥敷在腿上。傷口傳來的清涼感,讓他忍不住長長舒了一口氣。
先前強撐一口氣趕路,現在坐下來,才覺渾身僵直,連動一動手指都費勁兒。
但他明白,接下來才是這次冒險旅程的重頭戲。現在他要做的,就是抓緊時間養精蓄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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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之中。
望著木婆婆給藥田施法,王定向吳老八身邊邁近,低聲道:“原本伺候木婆婆的人是誰,去哪里了?”他記得剛才木婆婆說他是“新人”,有新自然就有舊。
吳老八側了側頭,同樣聲如蚊蚋:“你方才拋尸的坑里,有幾具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