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桃樹輕輕一點地面,然后,一腳踩在墻面上,如一只小猴,瞬間躍上屋頂,輕盈而敏捷。
懷先生拍了拍身邊的瓦頂,示意司馬桃樹坐下,司馬桃樹便上前兩步,坐在了懷先生身邊。
懷先生顯然看出了司馬桃樹最初的驚愕,輕笑道:“沒想到我這樣的讀書人,也會坐在人家屋頂上?”
司馬桃樹實話實說,“沒想到。”
懷先生轉頭看著身邊的小道童,神色和藹,“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你知道我做的最多的事情是什么嗎?是跟在師兄屁股后面,踩著一家家的屋頂,飛檐走壁。”
司馬桃樹看著眼前氣質出塵的先生,不知道如何搭話,懷先生似乎像個小孩子,可神色里又有些感傷。
如果所猜沒錯的話,懷先生應該就是那位錦萊國的國師,懷小鋤,司馬桃樹有些不明白,如今的牽牛城可是大玄的地盤,對于懷先生來說,可是敵方。
難道懷先生就不擔心,被大玄捉了去。
日頭漸高,陽光和煦。
懷先生瞥見司馬桃樹臉上的疑惑神色,笑道:“看來爵公小老爺知曉我的身份了,沒錯,我就是懷小鋤,懷念的懷,大小的小,鋤頭的鋤,名字是不是很美好?”
司馬桃樹只是一張笑臉,還是沒有搭話,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覺得現在的懷先生就像黃衣,有點活潑。
懷先生一手遮在眼簾上,望向東方,那是微微刺眼的太陽,他笑道:“不用擔心,大玄可舍不得抓我。”
懷先生頓了頓,“嗯,至于為什么,就不說了,你應該不明白的。”
這個時候,按說牽牛城應該熱鬧起來了,可四周還是靜悄悄的。
司馬桃樹終于說出了第一句話,“先生好像在等我?”
懷先生收回視線,緩緩道:“可不,等你好久了,你進了城就窩在那花黃園子里,也不出來。是不是有點奇怪,明明是嘈嘈雜雜的時候,卻很安靜,因為我把咱倆割出來了,明白嗎?”
司馬桃樹知道,這是“覆碗”神通,在大天地中割出一方小天地來,內外隔絕。
懷先生望向遠方,似乎自顧自說道:“我想給爵公小老爺講個故事,聽聽?”
司馬桃樹點點頭。
懷先生沒有轉頭,他似乎早就知道司馬桃樹會聽聽,所以,他講起了故事,他說,天地間最初沒有文字,那是很遙遠的時代,在人,對,就是人,人類出現后,那個蠻荒血腥的年代,生活大不易,茍延殘喘都是好聽的說法,人類真正的生和活,是在二圣頂起人道之后,然后,才有了文字。
然而并不是如今的天下文字九萬九,是三千。
那三千大字,最古老最原始,也最貴重,因為那三千大字,參合大道,化入天地。
每一個字都沉甸甸,鬼神皆涕,自有造化神通。
懷先生伸手指向空中,他笑道:“天地浩渺,看到什么了嗎?”
司馬桃樹努力掙了掙眼睛,那晴天之下,白云朵朵,無他,“先生要我看什么?”
懷先生還指向空中,“看那三千大字,那三千個字,就在這天地之中,高處青天,坐下塵埃,靄靄青山,滾滾江河,花草樹木,飛禽走獸,無處不在,就看你能不能摘得下。”
“知道哪一個字最重嗎?”
“不知道。”
“窺,窺窺的窺字。”
“然后,是生,是安,是善···”
“摘下字的人,又叫摘字客,知道為什么叫‘客’嗎,因為摘字客身死之后,那摘下的字,會重歸天地。”
懷先生指了指自己,笑道:“我就是個摘字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