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很小卻住了好幾個人。前輩進門就叫嚷道:“伊藤,吉野,原田,快出來。藤田回來了。”
公寓內出來幾個中年人,有個戴眼鏡就抱怨道:“田中前輩,您能不能小聲點?這太沒禮貌了。房東已經來說過很多次。每次我都不得不替你去道歉。”
“怕什么?大不了讓房東趕我走。現在有人租他的房子就算他走運。”開出租的前輩滿不在乎的放下酒菜。
旁邊又有一人沒睡醒似的,上前嘟囔著抱怨,“就只有這么點吃的嗎?連喝酒都不痛快。”
再出現一人,倒是走到藤田面前問候道:“藤田君,你終于回來了。今天確實值得好好慶祝。你有沒有帶回點......?”
藤田一直以為自己很倒霉,可望著眼前落魄到家的四個友人,他錯愕的問道:“你們這是怎么了?吉野,你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吉野是沒睡醒的那位,兩眼發黑,走路都搖搖晃晃。他仿佛此刻才看到歸來的朋友,拉長嗓音喊了聲:“哦......藤田君啊。你運氣真好,躲開了所有的苦惱。”
開出租的田中把吉野拉到沙發上,擺上一張桌布置酒菜。戴眼鏡的伊藤到藤田旁邊低語道:“吉野的妻子帶著孩子和所有存款離開,只留給他一屁股債。”
藤田詫異的瞪眼。
伊藤繼續道:“田中前輩的公司去年就破產了,現在開出租為生。原田在到處找工作,已經找了一年了。我還在銀行上班,但最近只怕也要面臨裁員。”
94年哦,日本經濟最慘的時刻。現在上天臺跳樓都得預約。好多人走進深山老林,自我消亡,不給別人添麻煩。
藤田還想著要回來喚醒民眾,見到這幾位的現狀,忽而覺著這等隊友只怕是帶不動的。
幾個大男人,最年輕的也四十好幾,圍坐在一張折疊桌前。桌上就五瓶小到可憐的清酒,外加用塑料袋裝的下酒菜。
一碟炸雞塊,幾個串燒,一袋亂燉。換日本叫法是南蠻雞塊,燒鳥,關東煮。后一種名稱是不是覺著逼格高那么點?其實沒啥區別。
一個電燈泡吊在頭頂,五個老爺們圍坐吃這么點東西肯定是不夠填飽肚子的。瓶子里的酒連麻痹神經都做不到,只能讓人大眼瞪小眼。
跑了老婆孩子的吉野抱著酒瓶,已經做到了酒不醉人,人自醉。他眼神恍惚,身形搖晃,盯著對面的藤田,“你為什么還要回來啊?”
“非常抱歉。”藤田跪坐桌前,低著頭已經抱歉了半天。也不知道他抱歉個啥,反正就是表示歉意。
吉野使勁搖頭,等著帶黑眼眶的眼睛說道:“我們是找不到工作,你有工作卻不要。把你的工作給我呀。你知不知道我多么想要一份工作?”
“這次我回來,是想匯報一下在......”藤田猛的一點頭,想要開始談點正事。
可吉野重重的一捶桌子,憤怒道:“現在誰要聽你說的那些屁話?我不想有天走進山林去消失,我還想活下去。可我現在什么都沒有了。這才是現實的問題。”
桌面的酒菜汁水飛濺,折疊桌幾乎被打翻。幾個人連忙伸手將桌面按住,卻無人去指責吉野。
藤田抹了抹濺到臉上的醬汁,難受的問道:“現在的情況真有這么糟嗎?難道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銀行的伊藤沮喪的低語道:“銀根收緊了,好多企業無法得到貸款,不得不破產。我想盡辦法也無用,上頭的政策就是如此。”
開出租的田中也樂觀不起來,喝了一杯,“日元連續升值,出口額大幅萎縮。我失去了所有海外訂單又拿不到貸款,不得不破產。”
找工作的原田則苦笑跟了句,“我決定,下個月再找不到工作就讓‘雅庫扎’把我賣掉吧。隨他們便,我堅持不下去,不想再躲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