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牛賀洲,長空中,六艘軍艦緩緩劃過,那桅桿上迎風招展的,是浪花利劍大旗。
曾不歸扶著船舷緩緩探出頭去,沒有意料之中整齊劃一的軍陣,更沒有漫山遍野的妖兵,甚至連一點點的喊殺聲都沒有。有的,只是遍地的尸骸,硝煙,只剩下呼呼風聲的死寂。
那戰艦上匆匆趕來馳援的天兵們都不由得有點慌了。
“我們來晚了嗎?”
曾不歸半瞇著眼睛細細搜尋著。
出乎意料的,戰場之上躺著的,絕大多數都是妖兵,幾乎沒看見天河水軍的將士的尸體。
“這是怎么回事?”連他也有些看不明白了。
“有活的!”站在桅桿上的天兵忽然指著前方呼喊道。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他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遠遠地,他們看到山坡上有一名天河水軍的士兵正奮力朝他們招手。
“我們在這里——!在這里!”
曾不歸深深吸了口氣,道:“去看看。”
說著,已經帶著另外兩名天將騰空而起,朝著那士兵飛了過去。
……
跨過斷肢,曾不歸踩到了焦黑的土地上。
那四周當即零星地冒出了一個個的身影,那是沾滿了鮮血和泥水的鎧甲,若不細看,還真看不出竟是天河水軍的兵。一張張漆黑,傷痕累累的臉上,只剩下眼睛在骨碌骨碌轉著。
戴天德從遠處一步步走來,一瘸一拐的。
那身上同樣沾滿了血污,早已看不到原本稚嫩干凈的模樣,披風不知所蹤,半邊的肩甲,更是不知道被什么兵器卸了去。
那肩上淋漓的鮮血順著下垂的手臂一點點滴落。
“將軍。”似乎因為透支靈力的緣故,他重重地喘息著,那目光都有些恍惚了。
伸手拍了拍戴天德的肩,曾不歸瞪大了眼睛輕聲問道:“發生什么事了?”
還沒等戴天德回答,曾不歸又連忙問道:“豬剛鬣呢?”
“剛鬣哥……在那邊。”戴天德無力地朝著一旁指了過去。
那是一個明顯由士兵的披風搭建而成的藍色帳篷。
沒有片刻的猶豫,曾不歸連忙帶著自己的部下快步走了過去。
一路上,他看到無數奄奄一息的天河水軍的士兵,他們被聚到了一起,一個個呆呆地望著曾不歸。
掀開簾席,曾不歸看到了渾身傷痕累累,躺臥在席子上的豬剛鬣。
那模樣,也許只有血肉模糊能形容了吧。
渾身上下,幾乎找不到一塊好肉,每一寸肌膚都覆蓋著血污,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
那拳頭還緊緊地攥著,不住地顫抖。
微微轉動著目光,他朝著曾不歸望了過來,用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道:“將軍……你們,來了?”
“怎么回事?”
身后的戴天德低聲道:“剛鬣哥帶著我們把圍攻的妖軍都殺了,敵軍比戰報上的要多,有兩千……”
話音未落,曾不歸已經一把拽住戴天德的衣領,高聲叱道:“不是告訴過你們支撐到援軍抵達就可以了嗎?”
“等不到——!”戴天德也猛地咆哮了出來。
兩個人都瞪大了眼睛。
一瞬間,戴天德的眼淚都出來了。
好一會,他才梗咽著說道:“他們知道我們在等援軍,不會給我們機會的。我們……我們只能趁夜,奇襲。不然都活不成。將軍,我們盡力了。”
看著戴天德,曾不歸錯愕了,緩緩松開了拽著他衣領的手。
“我們……還剩下多少兄弟?”豬剛鬣呆呆地問道。
戴天德連忙走到豬剛鬣身邊,握著他的手低聲道:“剛鬣哥,陣亡四十五人,算上傷兵,還剩下一百零一個人。”
豬剛鬣從懷中掏出了任務帖,微微顫抖著,一點一點地遞了過去。
布滿血絲的眼睛,巴巴地望著曾不歸。
“將軍。”戴天德小心翼翼地說道:“你說要帶著一百多號兄弟等到你來的,一百零一個,我們算……完成任務了嗎?”
看著豬剛鬣已經漸漸朦朧的眼神,看著那遞送過來的,沾滿血污的任務帖子,一時間,曾不歸整個都呆住了。
下一刻,他猛地咆哮了出來:“丹藥!還愣著干嘛!拿丹藥救人啊——!”
“諾!”跟隨的兩個天將驚慌失措地奔了出去。
豬剛鬣緩緩地閉上了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