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末將可不可以前去登萊?”
劉衛民回頭看向牢籠中一名只剩下素白衣衫將領……
“末將名劉遇亨,族兄劉遇節死于建賊之手。”
劉衛民一臉詫異,他知道薩爾滸戰亡明將中有參將劉遇節,按理說,僅憑此劉遇亨也不應關押于囚牢,沉默少許,目光從滿臉絡腮胡須的劉遇亨身上移開,一一看向牢籠中數十將領,看著沉默肅然數十將領,劉衛民微微點頭。
“凡是參與薩爾滸之戰將勇,無論對錯,今日本駙馬可一力擔保,但自今日起,諸位只能居于我駙馬府之下,若有不愿,本駙馬也不愿強求。”
劉衛民微微看向孫行,孫行猶豫片刻,心下嘆息連連,只得轉身與獄卒低聲交待,見獄卒一一打開牢籠,馬云鵬心下一陣擔憂。
“你就不怕朝臣再次攻訐?”
劉衛民緩步走在前面,沉默少許,嘆氣道:“薩爾滸兵敗也不能全都責怪將勇作戰不利,這些將勇都是我大明最為精銳軍將,留在牢籠中太過浪費,就算今后不能領兵作戰,教教娃娃們作戰的本領,做個教授也還是可以的。”
馬云鵬聽著他無奈話語,輕輕搖頭道:“薩爾滸大敗,十萬我軍精銳一日喪盡,僅僅只是楊鎬老兒一人擔其責是不夠的,會給朝廷帶來很大的壓力。”
“楊鎬老兒一人不足以承擔大敗過錯,那就多增加幾個文臣,反正文臣割了一茬又會多出兩茬來,反而我大明精于戰陣的軍將們卻殺一個少一個,都快被殺成稀有國寶,已經不能再這么隨意犧牲了。”
馬云鵬微微皺眉,也不理會身后不斷跟著的囚徒是否不悅,說道:“可這些都是些畏戰逃離的軍將,盡管有些人不得不逃離,但也有些確實是畏戰先逃,將來你就不擔心再次發生此類之事?”
劉衛民停住腳步,腳下毫無目的輕輕踢騰幾下地面上的枯草枝葉,說道:“畏懼恐慌、避兇就吉都是人的本能,有時恐慌會像瘟疫快速蔓延,十萬我軍精銳并非出自同一軍卒,短時間內各軍并不是十分相信彼此,順風之時尚好,一旦被挫,很容易恐慌崩潰,這種恐慌情緒并不是很容易強行壓下,甚至軍將被兵卒裹挾、脅迫也很正常。”
“畏戰怕死也好,主動后撤也罷,若他們的逃跑,帶回來了十萬軍卒,老子情愿拼死護著他們,有時……活著保存實力比毫無意義的陣亡更有價值。”
劉衛民沒有回頭去看身后一干神色復雜的軍將囚徒,看著不遠處光亮,神色不冷不淡。
“本駙馬知道此次薩爾滸戰敗有許許多多的失誤,兵器不足也好,錢糧匱乏也罷,甚至未能給諸位足夠時間整合各軍軍卒,但……諸位畢竟是敗軍之將,兵敗身處牢籠受辱也是理所當然,盡管諸位,以及本駙馬有足夠多的理由說服自己以脫其罪,但事實就是事實,事實就是諸位戰敗逃離!”
“希望諸位今后可以將此等屈辱銘刻于心,過去的,本駙馬不予追究,旦有第二次,定斬不饒!”
說罷,劉衛民不等眾將彎身抱拳,大步走向光亮之處。
馬林站在人群中,劉衛民與馬云鵬的話語皆清晰聽在耳中,心下也不知是個什么滋味,想不跟在人群離開囚牢,可他知道,這是自己活命的最后機會,但是身邊冷漠目光卻沉重如山,自己甚至不知是如何走出牢籠,是如何默默跟在人后,聽著劉衛民話語,只是目光復雜呆呆看向那個曾經被自己譏諷不屑的東寧衛小旗,呆呆看著他通向狹小光明之門,漸漸消失……
一群人站立看著劉衛民漸漸走向昭獄監牢大門,漸漸消失不見,數十軍將卻呆立不動,馬云鵬心下輕輕一嘆,緩緩走向光亮大門,一干軍將默默跟在其后,昭獄中本還嘶吼慘叫的囚徒,竟然全都在這一刻平靜若水,全都站在牢籠中,默默看著一群狼狽不堪軍將默默走出囚牢,默默跟在早已消失不見的人影,默默走進光明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