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候爺會見自己么?萬一不見怎么辦?
彷徨無助間,直等了近一刻的時間,之前的那個護衛終于回來了,遠遠對他招了招手:“你進來吧,候爺答應見你了。”
太好了!柳姓中年人握緊了拳頭。
只要能見到李昊,他相信憑借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定能讓事情出現轉機。
“多謝這位軍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軍爺拿去喝茶。”來到護衛身邊的時候,柳姓中年人自懷中摸出一片銀葉子,悄悄向護衛手中塞去。
不想,那護衛卻絲毫不背人,將銀葉子拿在手中掂了掂,隨手塞進懷里,帶著柳姓中年人入府之前,還不忘對守在門口的同伴喊上一嗓子:“十兩的。”
柳姓中年人目瞪口呆,這么大方的么?
誰家門房收錢不是小心翼翼,怎么偏生這位卻要喊的盡人皆知。
護衛似看出了他的疑惑,笑著說道:“別奇怪,候爺不禁止兄弟們賺點小錢,只要不過份,百把十兩的候爺根本不在乎。”
好吧,是自己沒見識了。
柳姓中年人暗自嘆息了一聲,如此行事詭異的候爺,真不知道一會兒見了是福是禍。
輾轉之間,穿過兩進院子,柳姓中年人最后被帶到座不怎么起眼的小院,院中那個傳說中的年輕候爺似乎正在擺弄著什么東西,聚精會神低著頭,完全沒有發現有人進來。
直等了大概又有小一刻的時間,卻見李昊終于算是忙完了,柳姓中年人連忙上前見禮:“小人柳文元,見過候爺。”
李昊揉著快要斷掉的腰,齜牙咧嘴的找了個地方坐下,點點頭示意柳文元自己找地方坐,然后問道:“柳文元,沒猜錯的話,你應該就是城外那片地的主人了吧?”
柳文元心中一驚,連忙答道:“回候爺,正是小人。”
他沒想到自己只是報了個名字,對方便已經知道了自己的來歷,可見這位候爺似乎早就將太原府暗中摸了個清楚明白。
李昊點點頭,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坐著:“說說吧,急著見我有什么事?”
“這……”單刀直入的聊天方式讓柳文元很不適應,之前準備的一肚子套話全都沒了用武之地,吱唔了片刻一咬牙說道:“候爺,小人想求候爺網開一面,給小人指點一條生路。”
網開一面也好,指點一條生路出罷,放在以前柳文元是絕對不會說的。
再怎么說他也是太原府有名有姓的鄉紳,等閑便是官府,都要給他幾分薄面,什么時候如此低聲下氣過。
畢竟那個時候數百的佃戶都指望著他吃飯呢,若是把他惹急了,一年不種地,這些佃戶鬧將起來,官府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但這次不一樣了,無論是合作社的出現還是曲轅犁的流行,都是對以前那些無田可耕的佃戶十分有利的。
那些佃戶徹底拋棄了他,哪怕他將田租一降再降,也依舊沒有人再來租他的地。
偏生官府這個時候又來湊熱鬧,統一丈量田畝,這么一鬧,很快自己藏起來的那千余畝田地就會被翻出來,到時候不僅僅是以后要多交糧食,光是補以前的稅就不知道要交多少罰金。
這,是柳文元生命無法承受之重。
“候爺,相信您之前應該做過一些調查,您應該知道,之前鬧事的那些人中間沒有我。”柳文元見李昊一直不開口,忍不住繼續說道:“小人其實也勸過那些同鄉,讓他們通過正常途徑來申訴自己的委屈,可是小人人微言輕,并不被人重視……。”
李昊突然打斷了柳文元:“你覺得很委屈么?隱瞞田產,偷漏稅款,你覺得委屈?”
“不,小人不是這個意思,小人的意思是說,說……”柳文元額頭隱隱浮起一層冷汗。
“你不用說了。”李昊再次打斷柳文元:“站在私人的立場,我可以理解你們的做法,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不過站在官家的立場,你們這樣做損害的是大唐國家的利益,是百姓的利益。
或許你們覺得全天下所有的鄉紳都是如此做的,你們也如此做并沒有什么,法不則重嘛,對不對?!
可你們想過沒有,當那些百姓被你們盤剝到活不下去的時候,他們最終將會拿起武器,他們會將刀子揮向你們的喉嚨。
你們這些人,就是國家的蛀蟲,把你們的斑斑劣跡拿出來數數,每個人被砍十次頭都不冤枉。
別覺著委屈,也別覺著我危言聳聽,本候可以拍著胸口告訴你,全大唐的鄉紳,如果拉出去砍死一半,的確會有被冤枉的,但如果砍死九成,那也肯定有僥幸逃過一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