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霖醒來的時候,又一次感受到有根柔軟的東西在自己臉上劃來劃去,迷迷糊糊睜眼看去,只見一個圓乎乎的腦袋趴在自己身邊,小心謹慎地觀察著自己。
杜霖猛地睜大眼睛,調整焦距,原來是溟,心中松了一口氣,這廝還沒有被燉湯,真是不可思議!
看到杜霖醒來,溟興奮地晃著肥胖的短腿,跳到他肚子上,像個孩子一樣,用柔軟的腦袋蹭著杜霖的脖子。然后,它像是想起來什么,從杜霖的身子上跳下,昂昂叫著,甩著短小的尾巴,咚咚地跑走了。
杜霖費力地撐起上半身,轉頭打量周圍的環境,發現自己睡在一間試驗室內,周圍是擺放各種儀器的操作臺,身下是一張吱呀作響的鋼絲彈簧床,床上鋪著潔白的床單,身上蓋著一條毛毯,頭下壓著一個透著脂粉香的枕頭。
杜霖嘗試著坐起來,發現自己預想的動作吃力艱難并沒有出現,也沒中毒后的萎靡和恍惚,反倒像是疲倦之后大睡一場醒來,活力四射,行動自如。
他扭動一下身體,感覺渾身毛孔都異常通暢輕松,似乎里面的粘稠汗漬全被疏通了一般,心中奇怪,難道那個理工女沒有給自己下藥?不會啊。不下藥,自己怎么就睡過去了呢?
杜霖臉上的表情迅速地變幻著,正準備下床時,就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隨著聲音而來的,一股難聞的氣味飄了進來。那股氣味如魚鉤,猛地勾起了杜霖記憶中的那兩碗雞屎湯的恐怖回憶。
杜霖咬牙打定主意,這次就是讓溟坐在一堆神經核里餓死,他也絕不再吃這里的任何東西了,就像地下黨面對日本鬼子的嚴刑拷打一樣,死不開口!
張智齊雙手插在寬大衣服的口袋里,晃悠悠地走了進來,依然帶著圓筒白帽子,鼻梁上架著那副輕薄的眼鏡,嘴角上揚,滿是奸計得逞的得意。
“你剛才給我喝的是什么,故意把我弄暈的吧?”杜霖的臉色很不好看,有氣無力地問道。他已經知道對方剛才是有意在捉弄自己。
“嗯。還不傻。知道我在整你。”
對方的坦誠,令杜霖幾欲出口的責難為止一滯。
看著杜霖滿眼不解,張智齊歪著頭,湊近杜霖的臉,左右打量著他,像是在研究一個新物種。
四目相對,杜霖也仔細看著眼前的那張臉。他忽然發現對方長得其實挺漂亮。一張精致的瓜子臉。一副細邊眼鏡,輕輕架在挺直的鼻子上。眼鏡下又黑又長的睫毛,無聲發散著智慧而狡黠的光芒,一雙靈動的眸子,根本沒有杜霖印象中的理工女那樣的木訥凝滯。
然而,即使聰慧而狡黠之光都能從睫毛上放射而出的她,在看到杜霖無辜的眼神后,嘴角的笑容也不由得一僵,語氣中有些遲疑,“你,不記得了?”
“記得什么?”見對方又湊臉過來,幾乎鼻子碰鼻子,杜霖身體警惕地向后仰去。
杜霖的這種態度,顯然讓張智齊覺得有些泄氣,有種一拳打在空氣中郁悶,也有種拿著陳年往事報復一個失憶患者的不道德感。
房間里突然安靜下來,二人誰也不說話,彼此瞪著對方。
最后,張智齊開口了。她站直了腰,像個警察居高臨下冷哼道,“你今天見到我裝作一副素不相識的樣子,肚子又在冒了什么壞水?為了挫敗你的陰謀,我只好將計就計,給你喝了兩碗藥劑,先把你麻翻了。”
“我,我能有什么陰謀?”杜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忽然間,他意識到對方是把自己當做“他”對待的,立刻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