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們放你走。是我放你走。”
杜霖搖頭說道:“智能人脫離人類的管理,被抓是情理之中之事。你是怎么被抓我不知道。據我所知作戰隊這次在壁障邊界抓捕的對象是前幾天從這里逃出去的一些智能人,并不是沖著你們玄武鎮的智能人。你們只是自己撞進漁網中的小魚而已。”
她看著杜霖,面容沉靜近似于呆滯,仿佛她也不是真的在思考什么事情,只是平靜聽著對方說話。平靜中,她聽見自己心臟抖動發出的聲音。
“不過,”杜霖表情嚴肅看著眼神木訥的女孩,“你怎么會跑到壁障邊緣,和他們在一起?可見你也是脫離了管理,并不是全然無辜。你被抓獲,回爐重造是必然的結果。”
“必然的結果?”夜藍像是忽然恢復知覺一般,冷笑道:“若是你們人類被抓,會這么隨便處置一個人的生命?說到底,我們只是被你們蔑視智能人,一種你們制造出來的奴隸。”
她將后背重重落在床墊上,眼睛盯著天花板,聲音并不激動,有些反常的冷靜,不過從其牙縫中吐露出的極冷靜的語言,卻有一種發自內心的仇恨,也隱含著無法擺脫宿命的悲涼。
看著女孩清麗而冰冷的容顏,眉間那抹淡淡的哀愁與悲憤,杜霖狠心道:“你們并不是人。如果你用人的思維去看待自身,希望獲得與人類相同的生存權力,注定是個悲劇。”
即使在燈光下,杜霖說話間,也能看到女孩漸漸發白的臉。他并不愿意用這種冰冷無情的話刺激對方,不過對方的思想實在很危險,如果智能人忘記了自己存在的原因,錯誤理解自身存在的價值,而謀求不可能得到的東西,無疑是自取滅亡。
“我知道我們不是人。若是像動物,甚至像桌椅板凳那樣毫無知覺,我們也不會在乎。因為我們沒知覺。可是你們為什么給了我們人的思維能力?給了我們成為人的希望?卻又指望我們像動物一樣活著?”
夜藍的語速越來越快,呼吸越來越粗重,臉色越來越難看,如同帶著情緒進行爭辯的小姑娘。
看著夜藍雙唇抿成一條筆直的細線,眼眸中透超出其年紀的、極度的冰冷。杜霖輕輕嘆氣。
那種冰冷不是空洞的,是經歷過最初的惶然、之后的切齒、長期的怨懟后形成的宿命之敵的刻骨仇恨。對于夜藍而言,可能就是各色男性人類在極樂湯對她施加的一次次侵犯的仇恨累積。
杜霖雖然不認為人類會允許智能人和自己平起平坐,但是在內心深處,他也無法,更不想為人類對智能人的那些丑惡行徑進行辯護。
……
亢龍城,那棟三進三出的漂亮宅院。
第三進的院中,菊花綻放,卻沒有絲毫熱鬧開懷的味道,如同盆景靜靜地保持著盆外的距離,無法融入到那片靜謐、甚至幽暗的氣氛中去。
院中的那間陰暗屋子內,一個人正坐在一張茶幾后,默默喝著茶。
房門輕滑無聲地開啟,喝茶的人緩緩抬起頭來,向刺目陽光一閃即逝的門口望去,一個有著衣著講究,微有肚腩的中年男子悄然走了進來。
“先生,我來了。”中年男子說著話,在門口略微站立一會,讓眼睛的感應細胞切換到適應黑暗條件的狀態后,緩慢走進昏暗的屋內,來到茶幾旁坐下,發現自己的面前并沒有擺放茶碗,不免有些訕訕。